读《怨歌行》
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意夺炎热;
弃捐箧奁中,恩情中道绝。
汉宫夜,秋露深。寂寞高墙,贤淑的天性,终敌不过水袖翩然,莺歌燕舞。月,冷冷的挂在飞檐上,风过,撩起蝉衣,一个绝美而绝望的女子木然独立在窗前……
容若的词总是可以用那些平常的语句揉碎人心。“人生如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看似平淡的句子,却将那个温婉女子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写的如此深刻。每每读到此句,心中便忍不住的痛。闭目。一个“盼睐生姿,动容多制,弱态含羞,妖风靡丽……”(班婕妤《捣素赋》)的美丽女子终落得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凄楚。而她在《自悼赋》中的“愿归骨于山足兮,依松柏之余林”与颦卿的“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何等的相似啊!伤心欲绝的断肠之语。深宫内院,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间死了芳心。金碧辉煌下的落寞只怕是比黄卷青灯好不到哪儿去吧。
钟嵘在文学论著《诗品》中说:“自王、扬、枚、马之徒,词赋竞爽,而吟咏靡闻,从李都尉迄班婕妤,将百年间,有妇人焉,一人而已。”
于是,《婕妤怨》也在后世续写这一代又一代文人墨客的感慨。晋朝陆机说:“婕妤去辞宠,淹留终不见。寄情在玉阶,托意唯团扇” ;梁元帝写道:“谁知同辇爱,遂作裂纨诗。以兹自伤苦,终无长信悲”;唐代王维吟道:“玉窗萤影度,金殿人声绝。秋夜守罗帏,孤灯耿不灭”;李白歌曰:“月皎昭阳殿,霜清长信宫。天行乘玉辇,飞燕与君同。 更有留情处,承恩乐未穷。谁怜团扇妾,独坐怨秋风。 ”……
可是,我想即便倾尽所有的诗句也写不尽幽幽深宫,冷冷长夜里她心的冰冷和凄凉……
于是,我于这屏前长叹……
紫陌花独幽 2007-3-17
附 《捣素赋》及《自悼赋》
自悼赋
承祖考之遗德兮,何性命之淑灵。
登薄躯于宫阙兮,充下陈于后庭。
蒙圣皇之渥惠兮,当日月之盛明。
扬光烈之翕赫兮,奉降宠于增成。
既过幸于百位兮,窃庶向乎嘉时。
每寤寝而累息兮,申佩离以自思。
陈女图以镜监兮,顾女史而问诗。
悲晨妇之作戒兮,哀褒之为邮。
美皇英之女虞兮,荣任姒之母周。
虽遇陋其靡及兮,敢舍心而忘兹。
历年岁而悼惧兮,闵蕃华之不滋。
痛阳禄马柘馆兮,仍襁褓而离灾。
岂妾人之殃咎兮,将天命之不可求。
白日忽已移光兮,遂腌莫而昧幽。
犹被覆载之厚德兮,不废捐于罪邮。
奉共养于东宫兮,托长信之末流。
共洒扫于帷幄兮,永终死以为期。
愿归骨于山足兮,依松柏之余林。
捣素赋
测平分以知岁,酌玉衡之初临。
见禽华以麃色,听霜鹤之传音。
伫风轩而结睇,对愁云之浮沉。
虽松梧之贞脆,岂荣雕其异心。
若乃广储悬月,晖水流请,
桂露朝满,凉衿夕轻。
燕姜含兰而未吐,赵女抽簧而绝声。
改容饰而相命,卷霜帛而下庭。
曳罗裙之绮靡,振珠佩之精明。
若乃盼睐生姿,动容多制,
弱态含羞,妖风靡丽。
皎若明魄之生崖,焕若荷华之昭晰;
调铅无以玉其貌,凝朱不能异其唇;
胜云霞之迩日,似桃李之向春。
红黛相媚,绮徂流光,
笑笑移妍,步步生芳。
两靥如点,双眉如张。
颓肌柔液,音性闲良。
于是投香杵,扣玟砧,
择鸾声,争凤音。
梧因虚而调远,柱由贞而响沉。
散繁轻而浮捷,节疏亮而清深。
含笙总筑,比玉兼金;
不埙不篪, 匪瑟匪琴.
或旅环而舒郁,或相参而不杂,
或将往而中还,或已离而复合.
翔鸿为之徘徊,落英为之飒沓。
调非常律,声无定本。
任落手之参差,从风飚之远近。
或连跃而更投,或暂舒而长卷。
清寡鸾之命群,哀离鹤之归晚。
苟是时也,
钟期改听,伯牙驰琴,
桑间绝响,濮上传音;
萧史编管以拟吹,周王调笙以象吟。
若乃窈窕姝妙之年,幽闲贞专之性,
符皎日之心,甘首疾之病,
歌采绿之章,发东山之咏。
望明月而抚心,对秋风而掩镜。
阅绞练之初成,择玄黄之妙匹,
准华裁于昔时,疑异形于今日;
想娇奢之或至,许椒兰之多术,
熏陋制止之无韵,虑蛾眉之为魄。
怀百忧之盈抱,空千里兮吟泪。
侈长袖于妍袄,缀半月于兰襟。
表纤手于微缝,庶见迹而知心。
计修路之遐敻, 怨芳菲之易泄。
书既封二重题,笥已缄而更结。
渐行客而无言,还空房而掩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