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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说转载] 鬼吹灯II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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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第二部 第四卷 巫峡棺山 第三十八章 九死惊陵甲

封师古眼见世道衰微,又看圣上无道,一气之下,便找了个借口告病还乡,经过了两百多年,朝廷上对“洪武年间”的旧事,早已不怎么放在心上了,于是就放封师古返回故土。

封家在巫山的基业仍在,收入主要是开凿巫盐矿脉,但封师古对钱财视若无物,回乡后除了引火炼药,就是推演卦象,也常托借云游四海的幌子,带着手下人去各地盗发古墓,醉心于收集古墓中陪葬的种种奇珍秘器。

有一年上,封师古忽然想起祖宗曾经留下一篇遗训,告诫后世子孙,说是封家借着在“棺材峡”盗墓,从悬棺盗取了“遁甲天书”,从而发家成为豪门名族,但“棺材峡”里明挂暗藏的棺材,又岂止成千上万?在那深山里还埋着一座规模庞大的陵墓,但这座墓绝对不能碰,否则必有灭族之祸,因为墓里藏着“尸仙”。

封师古有“盗墓之瘾”,又常有“寻仙之意”,所以此心一起,纵有十万金刚罗汉也降压不住,他一想到自家门口就有座神秘古老的乌羊王古墓,便把祖宗的话扔到爪洼国里去了。当即率众进山盗墓,不料却在“乌羊王古墓”中,见到了一些令他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东西。

清溪封氏一族,都知道封师古在“乌羊王古墓”中见到了一些极为神秘的东西,据说是极古之物,但真正的情况除了封师古自己,几百年来无人得知,即便是他最亲近之人,也毫不知情。

按照封家世代留下的传说,是封师古自盗发“棺材峡”古墓之后,回到家中闭门不出,时隔三月,忽称自己成了“大道”,并说天下浩劫将至,只有“棺材峡”里有个去处,可谓““神仙窟宅”,堪比秦人避乱的“桃花源”。

封师古自称“地仙”,专要广度世间的凡人,他穷工尽巧,大举在深山中修建了“地仙阴宅”,将祖上盗墓所发之物,悉数藏那其中,历时十余载,始得功成,随后告知众人,要想得一个“出入有无、冲虚清静”的“风身云骨”,必先舍掉自己这一身凡间的“血肉重浊”之躯,愿意进坟中“活殉”之人方能成仙,等几百年后得了大道,都可以跟着地仙重回世间,把天下所有人都给度了,成就一件莫大的功德。

当时,观山太保得到皇家亲点,在巫山清溪一带名望极盛,特别是封师古擅会巫蛊妖术,十家里有九家半信他的,愚男愚女们都愿随他习“观山指迷”之术。习他这套妖法幻障之术的,有许多忌讳,一怕黑狗血、二怕黑驴蹄子、三怕朱砂。一见这些事物,实术者“其行必现,其胆必裂”。

“观山指迷”看似奥妙,其实都不外乎是那些“吞符驱水,纸兵甲马”的手段,这套东西大多都是他封家祖上,从“棺材峡悬棺”中的龙骨天书中所得,说的好听点是古时的“方术”,要说白了根本就是装神弄鬼的“妖术邪法”。

但在那个年代,越是“邪魔歪道”,越是能“蛊惑人心”,所以封师古一说要度众人得道,一时从者如云,一为寻仙,二求避祸。当地的男女老少大多跟着他进来“地仙村”。

封家另有一少部分人不愿去“寻仙”,“地仙封师古”也不勉强,只让他们隐藏好古墓入口,并给后人留下“观山指迷赋”,让他们严格保守秘密,尤其是不能让“摸金校尉”知道了底细,冒险留此一条奇绝的“秘径”,是备封家后代将来有难之时,可多召集欲求度化的凡人,来投奔棺材山中的“神仙窟宅”,要是当年把“摸金符”都毁了,如今就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了。

封师古策划周详,虽然棺材峡云雾锁蔽了龙脉,难以被“望”字诀窥探,但仍然留下晦涩艰难的“观山指迷赋”。饶是如此,他也仍不放心,又在周围藏设了“九死惊陵甲”。这是封家先祖“观山盗骨”时得到的异术,奇诡难料,后人多不知晓,平时想接近“地仙村阴宅”的人,都得被“九死惊陵甲”困住害去性命。此甲按地支循环秘密布置,其“生门”在每一纪,也就是十二年中,仅在地鼠年的某月开启三天,每十二年一次的相应的月份日期,又会不断循环变化,外人难以推断,专为对付搜山寻龙的“摸金校尉”。

在最终没进“地仙村古墓”的这部分人中,其中就有封师古的亲叔伯兄弟,按家谱所排,他和封师古都是“师”字辈,名叫“封师岐”,洪武皇帝所赐“观山腰牌”传到“师”字辈,就有他的一块。

封师岐这一条支脉都留在了山外,因为他认为“祖训“不可违,擅入“棺材山”阴宅,早晚必会闯出一场弥天大祸,于是举家迁移离川。

封师岐也是个极有见识的高人,他临终前亲口告诉后人,“棺材峡”里确实藏有“尸仙”。那山腹中有两块风水宝地,其中一处较小的形似“人头”,在古时曾被“移山武陵王”筑为地宫埋骨。

按照上古风水之理,这人头般的龙脉是为“凶煞之地”,主葬暴君。要想消除地脉中沉积的凶煞之气,从葬活人必要极多,所以古墓中杀殉者的尸骨层层叠压,陵区周围更是悬棺密布,具体数量现在根本难以估量,可以说墓内每一块砖,每一寸土,皆被尸气侵透。

在那“地仙封师古”盗发此墓之后,墓中凶疬之气已破,但封师古从这座古墓里的陪葬品中,发现许多青铜祭器,得知“棺材峡”中还有一块更大的风水宝地,这块地脉深藏山中,形状如同一座巨大的无盖石棺,奇的是棺中广于数里,周围棺板似的石壁上描龙绘凤,却绝不是人工雕琢,而是天然风化剥蚀形成;峡谷般的大石棺中,内部丘壑起伏,生长着许多奇花异草。更奇的是,在那地势酷似在石棺中,平躺着一具“无首尸体”,与远处地下的那颗“头颅”遥相呼应。

这座“棺材山”,是从“天地初分”之时便已有了,早已在世间存在了亿万个年头,那时候混沌初分,天底下哪里有人?别说是棺材了,所以那座深埋地下的“棺材山”和“无头尸体”,肯定非人力施为,而是“鬼斧神工”——尽得天地造化神奇的“自生自成”。

想这“巫峡巴山”之地,自古以来崇盛“巫风”,藏在山底下的“棺材山”,很早就被人们发现了,一直保持着在附近“埋棺驱凶”的习俗,使得山中尸气沉重,到了隋唐年间,当地更盛传那棺材山里埋有“尸仙”,但“尸仙”究竟是什么,却从没有人见过。

封师岐到死都认为,“仙道”终属飘渺虚幻,世上即便真有“仙家”,也绝不可能会有古尸化为“仙”。僵尸为世间“死而不化”之物,棺材山里的东西非妖即魔,肯定不是什么“真仙”;但观山太保的首领“封师古”,却执意在棺材山里修建“阴宅”,以便寻找“尸仙”,哪里容他良言相劝。

封师岐不知封师古究竟为何如此坚信,还以为他是在“乌羊王古墓”中被鬼迷了心智,多半是入了魔障,而且看封师古的神态举止也已和活人大异,那脸上的气色,简直就是一具古墓僵人,苦劝无果之下,只好是明哲保身,带着剩下的人离开故土,并且在死前留下遗嘱,让后人找机会按照“观山指迷赋”,悄悄进入“地仙村古墓”看个究竟。如果封师古已经化成妖化之物,就务必想法子将其铲除,否则那“棺材峡”的地势虽然偏僻隐秘,却早晚都得被人从深山里挖出来。到时候墓中万一真有什么“尸仙“,必要入世害人,后患无穷无尽。

封师岐本就是个有些手段的奇人,修造“地仙村”时他也有所参与,举家从“清溪”迁出之际,恰逢天下有流寇之变,到处都不太平,不久又身染恶疾,所以到死也没能再回清溪“棺材峡”,只是留下了遗言:封师古所作所为,实已使“大明观山太保”的字号,坠入了 万劫不复之境地,我封家子孙后代,要是不把“尸仙”铲除,祖宗们的在天之灵永远不得安息。

在封师岐去世后,他的后代家道中落,每逢赶上“地鼠年”可以进入“地仙阴宅”之期,却不是因为时局动荡就是因为家难,始终不得机缘入内,而且近代中国的历史翻天覆地,经过时势变迁,他这一脉的后人凋零散落,已逐渐把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丢了个十之七八,虽还记得“观山指迷赋”全片七十二句,并且留有封师岐遗下的 “地仙村”图谱,可要解“观山指迷赋”,须懂得“奇门五行”和“风水秘术”。封家后人对这些数术就仅知皮毛了。

到民国年间,封师岐的后人是“封思北”,他平生多读道藏,中年后在四川青城山做了道士,仍念念不忘祖宗的遗训,屡次进入“棺材峡”,但不得其法而入,最后坐化在隧道中,并且告诉他的两个儿子,要是封家后人不除了“尸仙”,就别给他敛骨安葬,他要暴尸于此,亲眼看着有人找到“地仙村古墓”的入口。“百步鸟道” 尽头处那条隧道,在墓碑处有具尸体,就是此人。

这“封思北”有两个儿子,按《家谱》中“思、学、言、道”所排,都是“学’字辈,一个是“封学文”,还有一个是“封学武”,哥儿俩相差六岁,老父死后再无亲人,就流落在世上相依为命。

由于正值战乱,眼看没活路了,暂时顾不上祖辈所托之事,大哥封学文打算进山当“响马”,在绿林中谋条生路出来,临走前,就把兄弟过继给了一家姓孙的财主,改名“孙学武”,也就是孙教授了。

自此以后兄弟二人音讯隔绝,由于战争的原因,老孙家也逃离了故土,兄弟间就失去了联系。孙学武此后的经历大致都如他先前所说,由于他祖上有“棺山盗骨”的事迹,所以他自幼便识得一些蜗篆异文,加上后有所学,便从事了考古中的甲古文和一些古老谜文的破解工作,直到被下放至“果园沟”劳动改造,才又和同样被下放的兄长“封学文”相遇。

兄弟二人感叹“造化弄人”,想不到重逢之地竟是在这种场合。说起别来的情由,原来封团长果然是进了绿林道,因为还懂得家传的“观山盗墓”之术,便隐名埋姓,在“常胜山”里插香做了“卸岭响马”。

可不久后,由于“常胜山”的盗魁下落不明,在数年之内,从汉代传下来的卸岭群盗彻底“土崩瓦解”,封团长虽是名为“学文”,却最不好读书,死也不想回乡务农,正好在卸岭群盗中结识了两个西北的同伙,也是兄弟两个,哥哥叫 老羊皮,弟弟 叫 羊二蛋。

老羊皮活得窝窝囊囊,胆小如鼠,而他兄弟“羊二蛋”却野心不小,在“常胜山”瓦解之后,羊二蛋伙同了一批人,准备去关外东三省开山立会,还是要做这些“盗墓穴陵”的勾当。

封团长当时年纪还轻,觉得做“响马子”挺好,有吃有喝还能随便睡女人,看哪个大户财主不顺眼,拎着刀枪闯进去抢他娘的,男子汉大丈夫生在世上,就是要如此快活才好,于是一咬牙,就跟他们一同去了关外。

等到了东北才知道,羊二蛋虽然做了胡匪盗墓团伙“泥儿会”的大位,却没什么实权,而且这伙人都被日本关东军给收买了,所做的“倒斗”勾当都是为了给关东军效力,而且好象密谋着要找一处埋葬“黄大仙”的坟墓。

封家祖上的观山太保盗发过唐代的一座妖陵,那处古墓里埋的就有狐僵,据说此乃元教前身的邪教墓穴,其中多有妖幻之术,动这种坟墓很容易惹祸上身,另外封团长虽然一身响马骨头,专好做那些杀官造反的事业,却是条极有骨气的汉字。“响马盗”多是崇盗尚义之人,自古就属“梁山本色”。在“常胜山”的卸岭群盗中,代代都有杀富济贫不畏强暴的英雄好汉,怎能去做“汉奸”祸害老百姓?

当时羊二蛋带着“泥儿会”的胡匪,把手按在枪上逼着他入伙,封团长义琢磨,我要是贪生怕死,现在昧着良心做了“汉奸”,恐怕死后也没脸去见封氏列祖列宗,于是表示万难从命,反倒是对老羊皮兄弟劝说了一番,咱们都是五尺多高的汉子,当初在“常胜山”里何等义气?陈总把头言犹在耳,这才过了几年就忘了??何苦要奴颜婢膝地去给日本鬼子当“走狗”?要我说咱们就抄家伙去干“关东军”一票狠的,才不愧“卸岭群盗”的真实作为。

羊二蛋哪里肯听他的话,最后一言不合,双方当即拔枪“火拼”,封团长的“密雷艮”下放到了七八个胡匪,自己也受了枪伤,落荒逃进山里,辗转投奔了“抗联”。参军这些年来“身经百战,屡立奇功”,但由于他身上的“游击习气”太重,直到抗美援朝战争结束之后,还仅是个正团职。

封团长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不久,就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到了冲击。有人揭发他曾经当过“胡子”和“汉奸”,这罪过可大了去,仅次于革命叛徒,加上他脾气不好,谁斗他他就揍谁,即便是在千人大会上,他也敢撸胳膊挽袖子瞪眼同别人对骂,结果吃了不少苦头。

幸亏有以前部队的上级保着,找个借口把他下放到了“劳改农场”,在“果园沟”开山凿石头虽然辛苦,但总比让他这火爆脾气惹出杀身大祸来好。谁知却让他遇着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孙学武”。

封团长告诉孙学武说:“你哥哥我这辈子活的挺痛快,但现在估计是痛快不下去了,风闻有人正在查我的老底,要是被人查出来咱祖上是大地主头子,而且还盗过墓造过皇陵,那事情就更严重了,绝对就成了不可调和的敌我关系了,所以我不打算留在农场里等死,正好今年是鼠年,地仙村的九死惊陵甲生门显露,所以我想好了,我今天晚上就打算逃跑,跑回老家棺材峡去找地仙村,必定竭尽我之所能,把祖宗留下来的事做了,最后再把咱老爹的尸骨掩埋了,只要这两件事都能得手,哪怕是死也无所牵挂了。可如今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记住为兄的话,现在的年头和以前不一样了,永远别把自己是观山封家后代之事对任何人说,最好都烂在肚子里。你这辈子对外人只有一个名字可用,那就是——孙耀祖。”

孙教授在过继给老孙家之后,连名带姓都改作了“孙耀祖”,这是孙家希望他光宗耀祖之意,但孙教授从骨子里反感这个名字,也是因为他观山封家的人家族意识很强,自觉是大宗祖之后,岂肯给姓孙的光宗耀祖?但寄人篱下,想不认头也难,等老孙地主夫妇死后,他就常自称姓孙名学武,草字耀祖。户籍身份登记改动不方便,仍做孙耀祖,只有与他相熟的人,才尊重他的习惯,以孙学武相称,在一切私人场合里他就会用这个名字。

孙学武这辈子可没封团长活得那么潇洒,做什么都不顺,饱受挫折,当时也想跟老哥一同跑路,可封团长说地仙村古墓吉凶难料,你我兄弟如果一同断送在其中,咱“观山封家”就彻底没了,我要是万一是有个闪失,将来还得指望你给我收尸。

于是留下“观山腰牌”,让孙学武牢牢记住“观山指迷赋”全篇七十二句,并把祖上封师岐留下的几件传家之物,都让“巴山猿狖”从农场外偷带进来,交给了孙学武。

这几件东西,都是“观山太保”盗墓时所获,几百年前,那时候“观山太保”尚未得御口亲封,还称为“棺山太保”,留下来几部龙骨天书,没被地仙带入墓中,其中记载的都是风水古法,学透了能得几分“形、势、理、气”之奥秘,但内容有限,达到观山寻龙的境界还比较困难。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当年地仙封师古,曾盗发过一座“唐代妖陵”,这是处“肚仙坟”,据说是唐时拜狐仙的“教门”所留。陵中有本奇书,记载着种种“妖法幻术”,陪葬的一口描金箱子里,有不少施展“障眼法”的器物。其中有数枚从狐仙尸身上剥取的妖筋,混合在尸骨中焚烧后有“圆光”之奇验,但并非轻易能用,必须先让人先见到肚仙古墓的壁画,然后通过焚尸才能见到“肚仙”显身,并且得闻“鬼音”幻听。封师古在“乌羊王地宫”中,放置了从唐代妖陵盗发得来的墓墙壁画。“观山指迷赋”除七十二句之外,还有最后一段最为隐秘,但却是最重要的一段,就藏在“乌羊王古墓”的墓室之中。焚尸圆光,万勿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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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第二部 第四卷 巫峡棺山 第三十九章死亡——不期而至

最后封团长想要一棍子把孙学武打晕就逃,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又嘱咐孙学武道:“这巴山猿狖是咱爹在世时,于山中驯养之物,年久通灵,能解人意,只比我小了几岁,它这些年来常常都跟在我身边,我此番去找地仙村古墓,无论是死是活,都会让它回来给你捎个信息,我要是出了意外,你就是咱观山封家唯一的传人了,你在十二年后一定要再次设法进入棺材峡,看看那欺师灭祖的封师古究竟是否找到了尸仙。”

    孙学武知道生离死别在际,又是伤感又是担忧,垂泪道:“大哥你戎马半生,可谓见识多光,祖上所传的本事你也学的远比我多,恨只恨我这辈子让儒冠所误,成了个没用的书呆子,连你都做不到的事情,恐怕我今生也是无望了。”

    封团长叹了口气,拍着兄弟肩膀说: “此事千难万险,确实为难你了,但你不去做,咱们观山封家又哪里还有其他的人?”他稍一沉吟,又道:“要是你今后觉得势单力薄,可以想办法去找摸金校尉相助,曾听说在清末还有位张三爷专做摸金倒斗的勾当,自大明永乐年间毁掉发丘摸金的印符信物以来,这世上应该还剩下三枚摸金符,想必那套搜山寻龙的摸金秘术至今仍有传人。”

    封团长嘱咐兄弟,将来万一实在没办法了,就找“摸金校尉”相助,常言道“七十二行,摸金为王”,只有“摸金秘术”才能破得了“地仙村古墓”。

孙学武闻言更觉为难,小时候就听咱爹说过,这世上真有本事的“倒斗”高手,自古以来便有“发丘摸金、搬山、卸岭”三支。“常胜山”里的卸岭群盗,早在解放前就烟消云散;“搬山分甲”的那伙道人似乎也没传人,全都销声匿迹多年了。

    “摸金校尉”是倒斗行里的状元,想必是极有本领的,但在明朝的时候,被朝廷毁了他们的“印符信物”,真要是追根溯源起来,这件事还得属咱“观山封家”的责任。虽然隔了几百年了,但恐怕抵死也脱不开当初那场干系。

    封团长说“大明观山太保”的事迹十分保密,外边的人从不知晓,剩下来的“摸金校尉”们,应该不知道那些陈年旧事。摸金济世之风古已有之,只要找到他们说明缘由,多半能得他们出手相助。

    孙学武仍觉力不从心,虽然传说清末的时候还有一位“摸金校尉”,因为他一人挂三符,所以都称那人为“张三链子”,可如今都什么年月了?期间“日月穿梭、改朝换代”,天地间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巨变,谁知摸金符还有没有传人?

    退一万步说,即便张三爷当年真把“摸金符”和“寻龙决”传了下来,那也不过是传给两三个人而已,“摸金校尉”的所作所为又格外隐蔽,这天底下人海茫茫,现在谁知道那些“摸金校尉”的萍踪浪迹归于何处?剩下我孤伶伶独自一人,我上哪里找他们去啊?

    封团长眼看自己这兄弟不太争气,做事说话都是前怕狼后怕虎,知道他难以担当重任,但也毫无办法。当年显赫一时的“观山封家”,自“地仙封师古”率众入山之后,就已没了昔日的气象。虽然时至今日,科学昌明,但他对祖上遗训中提及的——所谓“尸仙”之事仍然深信不疑,认为“封师古”在山中修炼妖法,鬼知道他得了个什么结果,万一真按他进墓前说的将来还要“入世度人”,必定又要害死许多无辜。

所以封团长是铁了心了,老封家的事还得老封家自己的人去解决,另外自己再留在劳改农场里,也无非就是一死,还不如逃回“巫山”,要死也是死到祖籍“棺材峡”才好,幸许拼着一死闯进“地仙村古墓”,把封家在明末清初时所造的那场“业障”了结了。

    而且封团长知道,“棺材山”里埋的“九死惊陵甲”十二年才开一次,掐指算来,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只好硬起心肠,拿“镐把”砸晕了孙学武,也就是为了不让孙学武替他吃“挂落儿”,然后便趁着夜色逃入深山,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孙学武在这件事上受了不小的刺激,遵照兄长的教诲,从此后更加沉默寡言,他唯恐言多语失,也极少和外人接触,因为事情确实如封团长所言,在那个年代里,要是被人倒出祖上是“地主、矿头”和“盗墓贼、保皇党”,那不死也得扒层皮。

    再加上孙学武从事的工作性质,极其枯燥单调,逐渐就使他变成了一个孤僻的人,使周围的人都很排斥他,只有陈久仁陈教授还算是他的一个朋友,但即便是关系如同陈教授一般的“老朋友”,对他来说,也绝对不是可以掏心窝子的交情。

    文革结束后,孙学武的问题虽然比较复杂,组织上尚未作出结论,但工作还是暂时恢复了,他一直没再见过兄长和那头“巴山猿狖”,心中时常牵挂着此事,终于找了个机会独自进了“棺材峡”,他一生从没回过祖籍,但这里的路线地形由家中代代所传,他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当时的清溪古镇已经被废弃,他在空无一人的镇上遇到了那头“巴山猿狖”,被带进了“棺材峡”,见到了兄长封团长的遗体。

    封团长临死前给孙学武留了一篇遗书,其中详细叙述了从“果园沟”潜逃后的经历:

    封团长逃回祖籍“清溪”古镇的时候,正赶上修筑“清溪防空洞”的工程接近尾声,当时的施工人员已经把主隧道从古镇地底贯穿到了“棺材峡”,并且从古矿道里挖掘到一批“石人”,并将其中一部分运到了镇中的施工指挥部。

当时施工人员并没有“文物”这两个字的概念,只是觉得山里埋着如此狞狰丑陋的石像有些奇怪,打算把这情况上报给上级,请示如何处置。

    封团长窥得这一情况,心知大事不妙,赶紧带着“巴山猿狖”在镇子里装神弄鬼,扰乱了施工人员的注意力。恰好当时由于“清溪防空洞”的坚固程度不符合标准,上级临时中断了这一带的人防工程,施工的人们全部撤走,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古镇,再也无人去理会“棺材峡”附近的古物,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封团长半辈子都在刀枪从里闯荡,胆色和见识都远胜常人,他带着唯一的伙伴“巴山猿狖”进了“棺材峡”,但发现自己打不开“九宫螭虎锁”。祖传的能耐他根本没学全,这才知道“地仙”的厉害,先前想的太简单了,一阵急怒攻心,身上旧伤发作,自付已是命不长久了,估计孙学武将来还有可能进山来寻他,就留下了绝笔嘱托。

    封团长临终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当年在东北的时候,还没和羊二蛋那伙胡匪闹掰,听他们说关东军要在山里寻找一件古物,这件东西是个风水秘器,埋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眠龙的“宝穴”,不过具体是什么器物,当时没听清楚,只似乎听到说这件秘器,是从一面古镜上拆下来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古镜能克邪镇尸之事,在中国已有几千年的传统了,所以封团长就在遗书中嘱咐孙学武,以你的本事,想进古墓对付尸仙必是有去无回,你不但要想办法解开“九宫螭虎锁”,还要考虑到藏在“乌羊王地宫”中的“线路图”,这张图与无数假图藏在镇山的棺材里,要是不懂九宫八卦的那些门道,到了跟前也无从得知哪幅图才是真的。你从事考古工作,若有机缘搞到几面传世的“古镜”,带着几件这种东西进入古墓去见“地仙”,便多了几分胜算。

    在这封遗书的最后,封团长坦言自己这辈子对不起孙学武这亲生兄弟,再三叮嘱他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把祖上所托之事办妥,否则别给为兄和老爹收骨掩埋。

    孙学武抱尸痛哭一场,把兄长的遗书和遗物都贴身藏了,回去后继续隐姓埋名,那些遗物里面有许多观山封家传下来的“数术”,竟然包括用纸人甲马焚香圆光的障眼法,但不到古墓中看到唐代妖陵的壁画,就无效验,还不知此术是真是假。

    另外他祖上封师歧参与建造地仙墓,知道内部的一些情形,留下了一些相关的记载。但传到孙学武这里,都是支离破碎的。但他仍大致知道了“乌羊王古墓”内的一些情形,哪里哪里有唐代妖陵中的壁画,地图又藏在哪条哪道墓道中,然后从哪片迷宫般的矿窟里钻进去,按照地图就能进入地仙墓,这些事终于在他脑中有了个轮廓。

    但要说破解“观山指迷赋”,一步步地从那些隐晦艰难的暗示中找出了“生门”,以他自身所知所学是万难做到。但他心思极深,更有毅力和耐心,利用工作之便,日以继夜的研究“周天古卦”,以求将来进入古墓时能解开那些谜题,又到处寻找“镇尸古镜”和挂符的“摸金校尉”,以求在有生之年了结这桩旧账,也好让父兄祖先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在这漆黑冰冷的庙堂内,孙九爷的一番话说得我们个个目瞪口呆,就算我脑子里再多长三万六千个转轴,也猜不出真相竟是如此。听他的这些言语,我已经没什么再好怀疑的了,因为里面有些细节,都属于“海底眼”,决不是凭空可以编造出来的谎言,他这番话倒是完全能让我相信。

    我问孙九爷:“这么说您是打早就盯上摸金校尉了?能不能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孙九爷说:“从在陕西第一次碰面,你和大金牙让我看脖子后面的印记,当时你扯开衣领,我一眼就看见了你挂着的摸金符。”

    我暗道一声“冤枉”,那时候我的 “摸金符”还是大金牙给的假货,只有胖子从龙陵洞窟的干尸堆里摸到枚真符,想不到竟是带者无心、看者有意,原来从那时候起我们就让孙九爷盯上了。他肯定是憋着坏算计我们多时,我却始终蒙在鼓里,亏得我还自己为时时刻刻掌握着阶级斗争的最新发展趋势,这回算是彻底栽了,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孙九爷说:“当时我看你和大金牙不着四六,和潘家园那些倒腾玩意儿的二道贩子没多大区别,也不肯相信凭你们能懂得摸金秘术。但后来听说你带老陈那支探险队进沙漠找到了精绝古城,我才对你另眼相看,但……我还想试试你的本事,于是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你们提供了一些云南献王墓的线索。”

    我听到此处,心中更是不忿,想起到当年在陕西石碑店棺材铺中,第一次听孙教授说出“献王墓”三字的情形,要不是从他口中得知“痋(chong)术”和“献王墓”,我和Shirley杨也不会当时就打定主意去云南“遮龙山”,这孙九爷心机何其之深?真不愧是“观山太保”之后。

    孙九爷又接着说:“我这辈子活得太累了,既然进了地仙墓,我就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一发说给你们知道。后来我陆续得到了青铜龙符,又知道了归墟古镜的下落,就同老陈扯了个大谎,让你们去南海打捞青头……

孙九爷告诉我们,他得到青铜古镜之后,就动了要去“巫山棺材峡”的主意,但是要请“摸金校尉”同行,只怕还不太容易,他最担心自己隐藏的身份和骗取古镜之事,一旦暴露出来,再把“观山指迷赋全篇”相告,如同社会闲散人员般的胡八一、王胖子两个“摸金校尉”,一看说话作派都是爱好“投机倒把”的家伙,多半是不会讲什么职业道德的,肯定当场就甩掉自己了,直奔地仙村古墓捞明器发财去了。

所以孙九爷九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他又从陈教授口中得知,现在那伙人要去寻找古尸体内凝结的“金丹”,要是引经据典说学名就是死人的“丹鼎”。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使了一出“苦肉计”,编了一本“工作笔记”,在笔记中似有意似无意的,把“地仙村古墓”藏有“丹鼎”之事透露出来,并且把自己瞒天过海骗取“归墟古镜”的经过也记录在其中,但特别强调“卦镜”可以占卜古墓方位,如此一来去巫山“棺材峡”,就不得不带着此镜了。

然后孙九爷一路跟踪,假装在“天津自然博物馆”里丢失笔记本,但转过天来,才突然想起百密一疏,没算计好日子,距离守墓的“九死惊陵甲”露出生门,还差了半年之久,只好又使出瞒天手段,先吐露了一段“观山指迷赋”稳住众人,把时间拖了半年之久。

利用这半年的时间,孙九爷又找个机会,单独潜回“棺材峡”,秘密布置起来,连他兄长的“遗书”都换成了假的,并且找到始终在附近徘徊守尸的“巴山猿狖”,连比划带说,交代给它一些事情。那猿狖极为通灵,活的年头也不少了,孙九爷的意思它能明白个七八分。

最后孙九爷才假意从外地匆匆赶回来,带着众人出发进山。他虽然藏了满腹机密,却又绝少同外人打交道,所以并不擅伪装掩饰。有时候装到三分就足够了,到他这却往往要装足了十二分,引着众人,把“观山指迷赋”断断续续透露出来,自“欲见地仙,先找乌羊”之后地内容,多半是他自己篡改的,只是为了要防止别人甩了他单干。

常言说“人又百算千算,老天爷只有一算”,但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孙教授做梦也没想到,半路上会多出一位成员,也就是“蜂窝山”里的幺妹儿,她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九宫螭虎锁”。这种近乎失传的“销器儿”手艺,却是连“摸金校尉”也不具备的。另有几处事先谋划周密,却产生差错,惹了许多惊心之事出来,事后念及,实是侥幸了。

等进了“乌羊王古墓”,墓门前的俑道里本来没有“武侯藏兵”的机括,因为当年由于地底暗泉起落不定,最后并未建成,仅具其形而已。在这条墓道中拼凑地图之时,孙九爷有心在拿了真图之后,就把其余的人甩掉,于是暗中给那“巴山猿狖”发了信号,使它提前躲藏在墓道中接应,等我和胖子不备的时候,焚香招仙,想用 “肚仙”的妖相缠住我们,以求脱身。

孙九爷对我叹道:“我知道你们已经逐渐开始怀疑我了,所以才想在墓道中拿了地图就走,想不到你胡八一太精明,投机取巧的二道贩子果然是鬼得很,竟然事先识破了,拼了副假图来骗我,现在可倒好,你们想逃也逃不掉了,这山中的九死惊陵甲即将闭锁,生门再开的时辰……就要等到十二年以后了。”

我毫不在乎地说:“您就甭跟我危言耸听,只要孙九爷您敢进来,我有什么不敢?大不了咱们十二年之后再一起出去。”

孙九爷没直接回答我,而是问Shirley杨现在几点了。Shirley杨看了看手表:“刚好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午夜零点了。”

孙九爷说:“咱们一路进来走了许多时间,从暗道中原路回去的话,两三个小时绝对不够,一过半夜十二点,九死惊陵甲就会出现,你们摸金校尉想必知道此物的厉害,当年汉武帝的茂陵中就设了此甲拱卫,赤眉义军盗发茂陵之时死伤无数,几十万人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破了九死惊陵甲……”

我对孙教授说:“九死惊陵甲的厉害我自然知道,不过赤眉军当时还没有卸岭的手段,无非是群乌合之众乱挖乱刨,死伤多少人也不奇怪。我只想问问您,既然进了棺材山有死无生,你为什么还敢进来?当真不想活了?”

孙九爷脸上的肌肉突然抽动了两下,低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们……你们四个人早都已经死了?”

我心中一凛,想起身上确有尸癍浮现的迹象,此事大为不妙,就问:“可你这老鬼先前也曾告诉过我们,只要进了棺材山地仙村就能活命,难道这也是跟我们信口胡说?您拿出点辩证唯物主义者的客观态度来好不好?”

Shirley杨也觉得难以置信,请他将此事说明,孙九爷无奈地摇了摇头:“棺材峡里的尸气太重,你们身上的尸斑都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中了尸毒而已,终不会致命身亡,刚才我急着进地仙墓,又没有时间同你们解释清楚,才扯了这个谎,可我那也都是让你逼的,现在……现在我就直说吧,你们千万别觉得惊慌,我对观山封家列祖列宗发誓,绝无虚言,咱们这五个人里,至少有一个人已经死了,真正早已死掉的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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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鬼吹灯第二部 第四卷 巫峡棺山 第四十章 天地无门

此时进关圣庙时间已久,胖子和幺妹儿这两个心宽胆大的也大都疲乏了,早都依着殿中墙壁睡着了,只有我和Shirley杨还在听孙九爷说话,他此言一出,我如同“浑身泼凉水、怀里抱着冰”,看了一眼Shirley杨,她听了孙教授最后这番话也是满脸茫然。

这件事对我来说,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孙九爷身上确实有些诡异的变化,如果仅是象我们一样出现并不明显的尸斑也就罢了,只有死人身上才会有的“尸虫”竟然会在他身上出现;但若说他已经死去多时了,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一具行尸走肉又如何能跟我们彻夜秘谈?

孙九爷似乎看出我们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便说:“其实我和你们一样,根本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死的,甚至就连我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都想不起来了,身上不断有尸虫爬进爬出,直到过了棺材山外围埋设的断虫道,我身上才不再有尸虫钻出来,我完全无法理解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你们能不能相信世界上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存在?”

   孙九爷见我们满脸疑惑,就低下头来,让我解开他胸前的衣扣,这一看之下,我和Shirley杨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孙九爷身上满是被尸虫啃噬的窟窿。在进入棺材山的隧道中,设有防虫道,所以他身上的尸虫都已死尽了,满是尸斑的胸口上,只剩下百十个黑洞,伤口没有愈合,更不见有鲜血流出,整个人就如一具被蛆虫啃咬过的腐尸一般。

    眼见为实,终是不由人不信了,但我即便是信了他的话,也如身在五里雾中,看来孙教授真是一具“行尸走肉”,可死尸怎么能与人说话?这件事越往深里想,就越让人觉得恐怖,因为我们的一切常识和经验,都无法解释这一现象,难道真有借尸还魂?

     孙九爷对我说:“在进入乌羊王古墓的时候,我就发觉身子不对劲,但为时已晚,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当年观山封家也没遇上过这种可怕的情形,所以我当时就下了决心,只要这次进了地仙村古墓找到尸仙,我是虽死无憾了。但我最后并没有想拖着你们下水,偏偏你胡八一这个投机分子自作聪明,到头来却是害了你们自己。这回咱们都别出去了,这棺材山地仙村号称天地无门,生门一关,谁也别想离开。”

   我听得不以为然,对他说:“您真不愧是观山封家的嫡传,现在里外都是你的理了,我们被你糊弄了大半年,到最后反而说我们是自己害了自己?就算是死人挤兑活人也不带这样的吧……”

   Shirley杨拦下我的话头说:“现在先别争这些了,既然大明观山太保能将这个古镇建在棺材山中,那这深藏地底的棺材山形势想必不小,除了九死惊陵甲的生门之外,未必就没有别的出口了。”

     那九死惊陵甲是一种守墓防盗的犀利机关,在我那半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残书,以及当年鹧鸪哨传下的搬山分甲术里都有记载。但将近一千多年来,却是从没有盗墓者撞到过惊陵甲,据陵谱一类的方外古籍中说,在南越王墓和汉武帝刘彻的茂陵里都埋了此甲。

     在古方术中,“甲”是一种特殊的道具,可以是青铜器,也可以是纸俑甲马。而九死惊陵甲更为特殊神秘,它是春秋战国年间的产物,其时巫法正盛,盗墓之事也刚刚出现,为了应付盗毁古冢的行为,大贵族的墓葬都要用木椁叠压封闭,并在陵墓周围的土中埋设惊陵甲拱卫。此甲必须是用三代年间的古老青铜器,用尸血沤浸出一种特殊的铜蚀,其状好似铜性受侵所生的铜花。

     这中苍绿色的铜花为积血多年侵蚀而化,埋在有龙脉的地底时间一久,就会借着地气变成了一种半金属半植物的东西,呈珊瑚刺或蛛网状生长,他能围着阴气凝结的陵墓不断扩散。那些布满倒刺的铜蚀花,近似于食人草,象植物的根须一样扎到泥土岩层里,有知有觉,平时都藏在土里,遇着活人就会受惊暴起,将接近陵墓的一切生物绞杀饮血,最是无法防范。因为其物不仅极为坚韧、能避水火,更含有尸血毒,刺中了活人立刻见血封喉。只要埋了此甲护陵,便可以使古墓外围无隙可乘。

但三代青铜古器,在后世已经非常罕见,使得造甲之术逐渐失传,在两晋及南北朝之后,世上的盗墓之徒就没再遇到过九死惊陵甲,所以也从未有人懂得破此妖甲的办法,我和Shirley杨也仅闻其名而已。

   孙九爷说封师古通过盗墓得到了不少上古青铜器,封家祖上有从棺材峡悬棺中盗得奇书,里面正好记载有如何布置惊陵甲的方法。这种半是铜蚀半是血肉的妖甲,根据棺材峡地脉中的龙气流转,每逢地鼠年便会在地底蛰伏数日,只要地底的棺材山风水不破,它就会遵循这一规律,唯有这段时间进山才是安全的。

   地仙村古墓本来就是迷踪难寻,但封师古还是不能放心,又布了九死惊陵甲为最后一道屏障,如果有不知底细的盗墓贼进来,不论是摸金校尉还是搬山卸岭,都要在隧道中稀里糊涂地送掉性命,恐怕连死都不知究竟是撞上了什么。

按孙九爷推算天干地支的时间来看,惊陵甲很快会封死隧道,现在想离开棺材山地仙村已经不可能了。

   我先前在隧道中,确实看到岩土层中有一簇簇的苍绿铜蚀,还以为是存在于地底的某种珊瑚状溶解岩,却是万没想到会有早已绝迹的九死惊陵甲。虽然不知道孙教授推算的时间是否准确,但根据《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所载,世间确有此物。如果这十二年的生门一过,在地底看见惊陵甲的一瞬间,就是死亡来临之际。

   我认为对待这种事情,应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时想不出怎么才能全身而退,但肯定是得找个生门出去,谁能耐得住性子在这不见天日的棺材山里困上十二年?

   Shirley杨问我说:“现在形势如此,你有什么计划?”我脑中一转,知道现在应该立刻重新部署计划了。在关圣庙里停留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听四周静得出奇,还不知地仙村里会有什么情形,估计那寻仙得封师古早就归位了,于把胖子和么妹都招呼起来,让他们赶紧收拾整顿,拿了金丹之后再想办法寻找出口。

   这时我忽然想起最重要得一件事来。我马上问孙九爷,虽然这个事件大部分都是你故布疑阵,但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的是,这棺材山里到底有没有周天卦图和古尸金丹。

    孙九爷拿出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态说道:“实不相瞒,地仙村古墓藏有丹鼎天书之事也是我诳你们的。不过观山太保祖上所盗得骨甲秘器,确实都藏在这山里。另外……另外地仙封师古是方外奇人,精于化形炼丹之法,他要真成了尸仙,倒是有可能会有金丹。”

我听他竟然说连这件事都是做不得准的,真恨得咬牙切齿:“你这只由地主阶级安插在我们工农兵内部的黑手!等这事完了我再跟你算总账……”说完让胖子给孙九爷松绑。现在棺材山里吉凶难料,一切恩怨都要暂且放下,眼下首要之事,是在地仙村里找到封师古,甭管有枣没枣,都得先去拍它一竿子。

   胖子虽没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却坚决反对给孙教授松绑,义愤填膺地说道:“纵虎容易缚虎难,这孙老九哪有什么好心眼子?我看他挂了个教授的虚名,却简直是人面兽心;也不只人面兽心,简直是衣冠禽兽;说他是衣冠禽兽都抬举他了,牛马骡子哪有他这么阴险?他根本就是禽兽中的豺狼……”

    我告诉胖子你刚才睡着了,根本不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孙教授已经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他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主动要求带咱们进地仙村里倒斗,并且他还对他封家的列祖列宗发了毒誓,即便没信仰的坏人,应该也会尊重自家先人,所以应该可以暂时信任他。谁又没犯过错误呢?西方人怎么说的来着。“年轻人犯了错误,上帝都会原谅”,虽然孙九爷已经不太“年轻”了,但王司令这回你就大人有大量吧,量大福才大,福大命大才能造化大。

   胖子“哼”了一声,一面拿刀子挑断了绳索将孙九爷放开,一面对他说:“孙老九你再敢有二心,就算上帝肯饶你,胖爷我也轻饶不了你。快说,村里的明器都藏哪了?”

   孙九爷毫无惧色地瞪了胖子一眼,对我们说道:“据我观山封家祖辈相传,这棺材山地仙村的格局,基本上都是按照清溪镇而建,地仙封师古应该就躲在封家大宅里。现在的巫山青溪镇虽然荒废了,但它大致保持着明清时代的古老风貌,大的变动几乎没有。”

   我们进青溪古镇之时,曾到过被遗弃的封氏老宅,对封宅附近的街道布局还留有一些印象。因为棺材山深处群山之底,到处都是漆黑一片,照明装备范围非常有限,容易迷路。于是就让孙教授和幺妹儿在纸上,粗略地画了一张建筑布局地图,然后再与瓷屏地图相对照,让众人预先对地仙村的形势有个大致概念,以免走进那黑灯瞎火的地下建筑群里会迷失路线。

   随后把携带的装备重新分配,手电筒与战术射灯已经损坏了一部分,冷烟火和荧光照明棒所剩无多,电池和食物最多仅够维持三天,如果真被九死惊陵甲困在棺材山里,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幺妹儿自小多曾听说过封家古墓之事,连他们蜂窝山里也知道惊陵甲的厉害,她对我们说:“反正是妖仙坟里肯定遇上鬼,但能见到藏在山里的封家老宅,也算是开过眼了,死也算死得硬翘,就别多想啥子退路了。”

我和胖子从来都不缺乏乐观主义精神,便对他说:“妹子你别说丧气话,咱们谁也死不了。这棺材山又不是铜墙铁壁,它就真是生铁浇铸也得有个缝,等待咱们的必将是胜利的曙光……”

   那“曙光”二字刚刚出口,忽然一片暗红色得光芒从庙堂外透将进来,好像是天空突然出现了朝霞。但此刻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一两千米,怎么可能天光放亮?而且时间也不对,刚过十二点,即使是在山外,也正是天黑的时候。

    孙九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历代祖先可都没提过棺材山是在地面,现在他对这里的了解其实并不比我们多,同样惊诧莫名。

   我示意众人先别急着出去,这关老爷庙最为神圣庄严,至少是个辟邪挡煞的地方,不论山里有什么邪祟的东西,都不可能进入这座殿阁。

   Shirley杨指着殿上二层说:“先到上面的窗阁子里看看。”我们五人不知道庙外发生了什么,都轻手轻脚地沿木梯上到殿堂高处,从窗阁子缝里往外观看。只见原本黑漆漆的高处,出现了一道断断续续的光亮,有些像是熔岩涌动,却没有任何热量和硫磺气息,反倒是使人感到全身阴冷。

   这时整个地底都仿佛被笼罩在了一片朦胧昏暗的血色之中,可以看到那片形状酷似无头尸首的丘陵,鳞次栉比的一幢幢房舍楼阁,都绵延排布在其上。那些明代的古老建筑红瓦粉墙、高低错落,规模十分庞大,最近的一处院落,距离我们所处的庙堂并不算远,借着那猩红色的血光,甚至可以看到门前所帖的门神画像。

隐约能看到建筑群当中耸立着几座古牌楼,比周围的房舍院落要高出一筹。我暗自猜测,那里应该就是位于地仙村最核心处的封家大宅了。

   整个村镇好似一片阴宅鬼府,不见半点灯火人影,家家门户紧闭,哪里有什么神仙窟宅的样子,真想不出封师古躲在这里能寻得什么真仙。

   山丘上遍布草木藤萝,植被很是茂密,但都非常低矮,而且颜色极深。环着四周则是极高极陡的石墙,斧砍刀削般平滑,东西长南北窄,象棺材板子一样整整齐齐地插在四面。峭壁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攀龙落凤似的纹路,那些图腾壁画般的繁复花纹,都是由古壁上所生的苔藓和植物天然勾勒形成。

   正待再看,那半空中的血光却突然消失了,棺材山里又陷入了一片漆黑,极高极远处隐隐有一阵阵铜铁金属摩擦转动的声音。这种响声虽然不大,却似乎可以蹂躏折磨人脑中的每一根神经,令人心慌不已,过了良久方才停止。

   众人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回转神来,在一片漆黑中,重新打开了头盔上的战术射灯。我问孙九爷刚才半空里出现的血光是什么。

   孙九爷摇头道:“难说啊,封师古的手段神仙都难猜到,当年就连同宗同族的至亲之人,也多是不知他心腹中所藏的秘密。可能是古墓上方有座万年灯的青铜阳髓忽明忽灭,不过血气如此沉重……也可能是九死惊陵甲的铜蚀穿破了土层。从现在开始,咱们每一步都要格外谨慎小心,否则绝对进不了封家老宅。”

   胖子毫不在乎,摩拳擦掌地说:“就连皇陵王墓咱爷们儿都曾七进七出了,一个地主头子能有什么大不了?在胖爷眼里,他就是屎壳郎上马路――愣充美国进口小吉普啊!老胡你们把地形搞清楚了没有?那明器都放哪了?摆着还是埋着?咱赶紧趁黑摸进去,参观参观这地主老头子藏在阴宅里的古墓博物馆。”

    我点头同意,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时机可言了,早晚都得去见地仙,便决定立刻开始行动,带众人从木梯上下来,径直来到大殿的门前。

   这伏魔真君殿的殿门在我们进来后就随手关上了,但此时一推竟然纹丝不动,我又加了把力也没把大门推开,不知在什么时候,殿门已被暗藏的机括销闭了。

   胖子见我推不开门,就过来帮忙,他抄出工兵铲来撬门缝。我心觉有异,怕是这殿中有什么古怪,下意识地回头扫了一眼。头顶那盏战术射灯的光束随着一晃,只见原本端坐在殿内的武圣真君突然变了面目,竟已不是那位卧蚕眉、丹凤眼、面若重枣、长髯飘动的关二爷,而是一尊体形敦实黑矮的怒目恶鬼,怀里抱着一段枯木般乌黑的佛朗机。泥像两眼红似血,目光俯视,盯在门前,正落在我们这几个人的身上。我心中生出一股极为不祥的感觉,虽是平生见过许多庙宇道观,但却认不出这殿中所供的究竟是哪路凶神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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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鬼吹灯第二部 第四卷 巫峡棺山 第四十一章 炮神庙

我心中一惊,想不到地仙封师古竟然如此亵渎神灵,连关帝庙都敢虚设, 却不知是那路邪神的庙祠,与先前的庄严气象完全不同,这一正一邪,相差悬殊,真是乌鸦与喜鹊同在,难定吉凶,恐怕不是善处。
  

我心念一动,急忙拽住正在用力撬门的胖子:“别碰大门,这里供着凶神恶煞,肯定不是伏魔真君殿,小心门墙上有销器埋伏。”

 
  随后众人站定了脚步,拿手电筒在殿内四处一照,发现不仅是神龛里的主像,就连侍立在武圣两侧的周苍、关平,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做了阴曹中的鬼差, 满身披挂红袍,头顶束着冲天辫,面目惶惶可畏。
  

我们还道是看错了,再次揉了眼睛细看之时,原来先前的泥像身上都蒙着一层布帐漆壳,此时都被藏在神龛后的细索扯了上去,空落落悬在殿梁高处,这才将庙中的邪神真身显露了出来。
  

刚才我们的注意力都被棺材山里的异兆所吸引,竟是谁都没有留心庙堂中的动静。其实在进来之前,就已经查看过这幢建筑外围没有销器机括,却没料到关帝庙会是个陷阱,虽然事先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可遇到这完全走出了常理之外的诡变庙堂,仍是不免着了道儿。
  

殿堂中死寂一片,却暂时没再有什么机括作动,只是气氛显得十分不对。我越发感觉不妙,必须尽快脱身,借着战术射灯光束环顾左右,见那口冷森森,沉甸甸的青龙偃月刀,此刻依旧加在云台之上,我不禁灵机一动,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来。

 在中国旧社会,拜文武先圣之风自古流传,如果关帝庙规模比较大,就往往会有一座单独的刀殿设在边厢里,专供那口关公刀;规模小的庙堂,或是由周仓扛刀,或是平摆在金云托架上。
  

我见那柄关公刀沉重非凡,心想殿门里恐有机括相贯,破门出去虽然不费吹灰之力,却有可能会是自掘坟墓的举动,何不用这口几十斤沉的大力当做破墙锁,撞破墙壁出去?于是立刻招呼胖子上前抬刀。
  

众人刚刚走近几步,却见那厉鬼般的恶神泥像身后有块木匾,黑底金字,书着”炮神庙”三个大字。幺妹儿似乎识得此物,连称糟糕。这殿中不仅门窗墙壁,就连铺着琉璃瓦的屋顶和梁柱也不能碰,里面肯定藏有落地开花炮,一旦触发了,整座庙宇就会玉石俱焚,人人都得被炸为齑粉。
  

胖子原本仗着一股冲劲,打算立刻潜入封家老宅里倒斗摸金,此时见出师不利,不禁抱怨倒霉,估计是出门前又忘记给祖师爷烧香了。

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不是咱们走背了儿,而是地主阶级实在太狡猾了,但我从没听过世上有什么炮神庙,难道这座殿堂是个大火药桶?当真是进得来出不去的绝户倒打门?
  

Shirley杨也问幺妹儿说:“什么是炮神庙?又如何断定庙中藏有落地开花炮?”
  

听幺妹儿一说,我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民间拜炮神的习俗,就是起源于巫山青溪。最初是因为凿伐巫盐矿脉时用到了土制炸药,因为条件极为原始简陋,时常发生炸死矿奴之事,于是老百姓就暗造炮神庙。为是专在矿山里供奉的神道,初时只和低矮的土地庙相似,平常将那些炸山爆破的硝石火药,全都存放在这种庙里,其作用就和炸药仓库差不多。

久而久之,人们发觉庙里面的炮常常都显出灵异之事来,不管是炸塌了矿道矿坑,活埋了多少矿奴;或是炸药仓库有走水的情况,却来引爆大批炸药雷管,诸如此类的这些事情,都被下矿井干活的工人说成是炮神爷爷显灵了,就如同出海跑船要拜妈祖一样,是一种古老的行业崇拜,在中国应该从明代就有了。

后来逐渐形成了风气,除了开矿之辈,连官兵军队里的火器营,包括后来从葡萄牙红毛国引进的红夷大炮,凡是涉及火药之处,都要拜炮神。明代火器开始发达,但观念还比较守旧迷信,军中使用的主要红夷火焰,皆会被冠以将军之职,比如”神武,神威,震威”将军等等。巨炮老化或损坏后也不可改铸分解,而是要造坟墓掩埋。这些全都是由拜炮神的风俗延伸而来。

后来又因清太祖努尔哈赤在宁远城外被火炮轰击所伤,最终不治身亡,所以清朝彻底禁绝炮神庙,所有的炮王坟、炮爷庙都被拆除损毁,中有在其发源地还有人秘密供奉炮神,庙址多建造在地下洞窟中,外地的人绝难知道这些事情。青溪地区的百姓以炮药开矿为生,对此是老幼皆知。由于是秘密供奉,所以青溪炮神庙在清代起就常伪装成其他庙宇,以药王庙或土地庙居多,却从未见有人敢拿关帝庙做幌子。
  

另外在专造销器的蜂窝山里,因为常作一些火药器械,诸如神鸦飞火、火龙出水等物,所以也有许多拜炮神的传统。据传炮神之像,形态不一,但真必怀抱佛朗机,两侧侍立红袍火衣童子。

佛朗机即为古时西洋火炮之代称,自葡萄牙火炮在明正德年间传入中国后,便有此名,始终都是炮神爷的法器。我和Shirley杨等人虽然不知炮神之事,却也识得此物,在北京潘家园见过许多旧兵器图谱,里面就有这种火器。
  

摆在泥塑炮神像怀中的火器自然都是假的,可这里边有个讲究,民间拜的炮神所持佛朗机,皆为红色,有红衣红药之意;另有一种黑色的佛朗机,表示炮神庙里设置有杀人的火销之物,多是五雷开花炮,或为落地开花炮。
  

因为此类炸药机关,在蜂窝山里称为火销,将炮神爷所持的佛朗机漆成乌黑色,正是蜂窝山匣子匠使用的一种暗号,此中的区别,出了铺设炮引销簧的工匠,外人从来不得而知。幺妹儿虽然学过这些勾当,却从没真正见识过,缺少必要的经验,直到看见黑色佛朗机,以及泥像后的古匾,这才猛然记起此事。

这座炮神庙中,必是布设了无数火销炮药,万幸刚才没有莽撞破门拆墙,否则触动炮引,众人此刻都已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庙中的诡雷销器多半是藏在门墙梁柱之中,殿门窗阁都是能关不能开,四壁受力重了,就会引发炸药。虽然所埋皆是几百年前的土制炸药,但在棺材山这片藏风聚气之地,可能至今仍能爆炸,火销一旦炸将开来,就绝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的。
  

想那火药本是古时四大发明之一,到了明代的时候,火药火器的应用,便已经趋于成熟完善,原始的土制炸药威力虽然不及现代,可杀伤力绝对不容小视。落地开花炮类似于子母弹,顾名思义,炮药炸开之后,里面所藏的铁钉、铁片,会像天女散花般对周围进行覆盖杀伤,而五雷开花炮则会连续爆炸。

众人听了此说,都觉束手无策,这殿门一开整个庙堂恐怕就要炸上天了,但不想办法出去的话,岂不是要被活活困死在此地?这回众人全成了炮神庙里的笼中鸟,纵然插翅也难逃了。念及周围都是炮销,更是使人心乱如麻,好似热地上的蛐蜓,一刻也立脚不定。

 

我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绪,冷静下来一想,此次到青溪来寻地仙村古墓。几乎每一步都与预先所料相去甚远,这都得归功于孙教授始终不肯托出实情,以至于最后将众人拖入了绝境,但现在责怪任何人都已于事无补,唯一有意义只有竭尽所能应付眼前的危机。
  

我正要同Shirley杨商议冒险拆掉炮引是否可行,却听一旁的孙九爷忽道:“险些忘了,地仙村里全是阴阳宅!”
  

我们未解此意,奇道:“什么是阴阳宅?难道地仙村不是座古墓阴宅吗?”孙九爷道:“不是不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心神大乱,忽略了此节。记得当年听我兄长说过,地仙村里的所有房屋都是阴阳宅。”

所谓阳宅是活人的居所,而阴宅则是埋葬死人的墓穴,地仙封师古有搜集古墓珍宝的瘾头,而且更有一个怪癖,不仅是墓中陪葬的珍异明器,就连棺椁、古尸、墓砖、壁画等物,也要据为己有,视如身家性命一般。

他在棺材山里建造地仙村之时,曾把观山太保所盗古墓都按照原样造在地底,上为阳宅,下为阴宅,所有的房舍院落下层,都是真正的墓室。墓室的种类上至三代,下至元明,无所不包,那些墓室在底下也各有门户和墓道相通,便如阳宅街道一般不二,但谁也不知他为什么要如此作为。
  

这座炮神庙地下,肯定也会有片地窖子般的墓室,从墓道里一样能通往封家老宅,就是不知地底下会不会也藏着落地开花炮。按理说应该不会,因为地仙封师古绝不会轻易毁坏阴宅,但是据说墓室里的机括暗器,悉数依照旧法设置,如果从墓道里走的话,就要想办法对付历代古墓里的种种机关。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孙教授以自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名义发过毒誓后,加上前后诸事的印证,我此时已暂时打消了对他的怀疑,否则必然寸步难行,当即便赞同说:“这倒是个办法,总强似困在这里苦熬。有道是,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摸金倒斗的手艺人,有什么墓室是不敢进的?”

炮神庙中看似寂静,实则危机四伏,在进退无门的情况下,众人当即决定孤注一掷,准备从地下墓道中脱身,但孙教授家里一代代传下的秘闻,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是真的,庙堂地下有没有古墓尚属难言。
  

于是五个人一字排开,小心翼翼地用工兵铲和精钢峨眉刺一块块撬开地砖,发现殿内临墙的地面都有炮销,一排排暗藏铺设,密集无间。那五雷开花炮并非地雷,没办法拆除引信,只能设法避过,整个庙堂中只有炮神爷泥像周围一圈,没有埋设火销暗器。
  

众人唯恐触动火销,谁也不敢用力过度,缓缓挪开最上面的几块青砖,见砖下是层清泥夯土,工兵铲长度过短,挖凿夯土使不上力,而且夯土中可能混合了糯米和童子尿,土质坚密细韧,我们用铲子挖了没几下,额头就已冒了汗。
  

我只好和胖子去抬了关公刀过来,按搬山道人所留“切”字诀里的穴陵古方,先在地面上淋了些随身带的烧酒,将夯土浸得疏松了些,然后倒转了刀头,用那三棱铸铁的刀往地上猛戳。这关公刀就如同一根数十斤沉的铁锹,凿起坚硬的泥层来十分应手。

把这一层夯土戳碎了挖开,果然是层一尺多厚的膏泥,泥下又有一层枕木。挖到这里,已足能证明庙堂下确实存在墓室,所用的木料大概都是出自真正的古墓,方柱般的木材都已经半朽,晦气扑鼻,用关公刀戳得几下,排列齐整的朽木便从中下陷,露出黑漆漆一个地洞,里面往外嗖嗖地冒着阴风。
  

胖子喜道:”看来民兵们已经把村里的地道连成一片了……”他话音未落,就听炮神庙里的那尊泥像轰隆晃了一下。原来地底的枕木早在原址就已受地下水所浸,朽得不堪重负了,一处木桩塌陷,竟然带动得附近几根横木一并折断。

断裂塌陷的几根枕木,刚好位于怀抱佛朗机的炮神泥像底部。神仙晃动,沉重的泥像一头撞栽向后墙,炮神爷的脑袋当场就被撞掉了,身首分离轰然砸落在地,只听后墙里随即发出咔咔一声怪响。
  

众人心中都是猛地一沉,知道这是落地开花炮的销簧发作了。我赶紧推了一把呆在原地的孙九爷:“走啊,还等什么?”
  

此时庙中墙壁梁柱间都是炮簧作动之声,我招呼他的同时,也顾不上墓里是什么情形了,连推带拽就把孙教授推了下去,随后其余几人也紧跟着跳进墓室。胖子觉得关公刀沉重结实,用着挺顺手,虽然一个人肯定抡不起来,但劈个棺椁可正好用得上它,舍不得弃之不顾,匆忙中也不忘拖了这口大刀。
  

这座由数百根枕木叠成的墓室空间十分狭窄,人在里面不能站直了,其中还摆有好大一具古老的木椁。我最后一个跳进来,正好落在木享盖子上,还没等落地的力量消失,就听头顶闷雷般的轰鸣一声接着一声,泥土碎木不断落在身上。

上面的炮神庙里,一枚枚落地开花炮在殿中不断爆炸,硝磺土悄横飞,墓室中的古旧朽木受到冲击,纷纷断裂开来,一时间砖木齐塌。我在一片浓重的烟尘中翻倒在地,感觉到墓室随时会完全塌陷,哪还来得及起身,在混乱中翻滚着摸向墓门,撞到同伴也分辨不出是哪一个了,只能拼命把他推向外边。
  
慌乱中不及细辨,只是见那木椁椁室之外,似乎是条遍布青砖的狭长墓道。我冲将出来,满头满面都是砖泥碎土,一看身边的人也都在,只有胖子脑袋上被一根木桩砸中,虽然戴着登山头盔,可还是把脸上划了条口子。他并不在乎,彪呼呼地胡乱抹了一把,也分不清是泥污还是鲜血了。没等我再去检查其他人的情况。后方的椁室便已被断木泥土彻底掩埋了,慢上半步都得给活活闷死在里边。就在众人惊魂兀自未定之际,忽见漆黑的墓道远墙。亮起了一簇簇鬼火般的惨淡光芒,映得人脸色发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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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鬼吹灯第二部 第四卷 巫峡棺山 第四十二章 紧急出口

青砖墓道的墓砖上都刻有工匠人名、出砖的窑名,以及“四庚辰”——这是旧话,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年、月、日、时,应皆是明代之物。整条墓道狭窄幽长,两端皆是不见尽头。我们刚从木桩坍塌的椁室中出来,还没等站稳脚跟,就见墓道尽头亮起一盏盏微弱的鬼火。

那火头比点然的火柴的火苗大不了多少,可能燃烧物中含有磷粉,亮起来的光芒都是暗绿之色,象一排蜡烛般齐刷刷地亮了起来,但那荧绿色的光芒黯然惨淡。我们离了约有二十米,已经超出了战术射灯的照明视界。

   随即是一阵阵木齿咬合的诡异动静,却不知是什么作怪。Shirley杨随后折亮了一支荧光管,对着墓道远端甩了过去,黑暗中顿时荧绿之光大盛,这回终于看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墓道尽头由窄变宽,探出一座门楼子来,当中是两扇满布铜钉铜环的石拱形墓门,规模形制与人间无异。石门前的滴水檐下探出六条木制龙头,龙头双眼闪烁如烛,可能是我们突然闯入此地,混乱之中无意触发了什么机括,使得木龙眼眶里所藏的磷硝燃烧起来。  
  

我们这五个人,除了胖子之外,多半能猜出此物来历,只听那木龙里机括作动,再加上龙头内部有磷火燃烧,就知道十有八九是极其犀利的火箭销器——一窝蜂。
  

那一窝蜂乃是明代军中临阵制敌的利器,外形有神鸦、火龙之状,整体造型是个长长的木头匣子,利用火药或者机簧发射,射时有如群蜂出巢,故名一窝蜂。有时箭头带火或是染毒,那样杀伤范围和威力就变得更大,后来也有人将之用来防备盗墓,最阴险的办法是在棺材内部装上几具一窝蜂的暗弩,开棺者若无提防,立毙当场。藏设在如此狭窄的墓道中,更叫人防不胜防。
  

从Shirley杨抛出荧光管照亮了墓门,再到我们看清了檐下的木匣龙头,也只在一瞬之间,那数架一窝蜂内所藏的火箭,便已击射而出。这中间根本不容人有思考反应的余地,只见木龙的龙口处火焰忽起,墓道里飞火流萤般的一片闪亮,数百支乱箭恰似群峰出巢一般扑面而来。

无数火箭在狭长的墓道里激射飞来,声势格外惊人,呜呜呼啸,听得人脑瓜皮子都紧了一紧,多亏Shirley杨眼明手快,金刚伞一抖之际便已撑开,遮在众人身后,把飞蝗般的乱箭尽数隔开。

金刚伞能耐水火、腐毒、刀枪,一窝蜂的火箭虽是势道劲疾,又且箭镞燃烧,却奈何不得这柄金刚伞。只是墓道里十分狭窄,若离墓门近了,一柄金刚伞难以尽数护住一字排开的五个人,众人只好不断退向墓道的另一端。

窝匣火箭构造简单,又易隐蔽伪装,是陵墓中用来暗算盗墓贼的常见销器,但也是比较笨的一个法子。弩箭虽然厉害,却能遮能挡,而且最关键的是匣中飞矢有限,又毕竟是无知无识的死物,有经验的盗墓者在发现暗箭之后,可以通过不断触发,使机括销簧尽绝。

但这条墓道中藏设的木龙箭匣似乎无穷无尽,箭出如雨,始终不见势头减弱,被金刚伞挡落的乱箭,在地面上兀自燃烧不绝。我们不断退向远处,身后留下遍地的箭支,如同在墓道中铺了一层干柴,将半条墓道都点燃了。

我们后队变作前队,退出几十步远,眼看就要离开火箭攒射的范围了,众人不由得暗自庆幸。如果两端墓道里都藏有一窝蜂之类的火箭连弩机括,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我们此刻不免都要被射成刺猬了。

可正在这时,就听退路尽头的黑暗中,发出一阵沉闷的咆哮之声,好似金木交鸣、雷声滚动,又像是有什么巨兽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我心说:“麻烦大了,这可真是人要倒了霉,连他妈喝口凉水都要塞牙。”

还没等我扔出照明物看看前边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就听到墓道里轰隆隆之声响彻不绝,离我们的位置越来越近,转瞬间就冲到了面前。在几盏射灯和手电筒晃动的光线中,只见从黑处冒出一只体型硕大的白牛,头圆体方,壮硕异常,单是那颗牛首,便足有巴斗般大小,头上双角闪着寒芒,尖利锋锐不让剑戟。牛眼二目圆睁,直直地瞪视向前,但既无生气,又无神采,唯闻牛腹中机括“咯咯”作响,竟是一头销器作动的木牛。

这条狭长的青砖墓道里机关重重,每一步都是置人死命的陷阱,看到木牛冲撞而来的人皆是发出一声惊呼。

现在这条墓道狭窄压抑,宽度仅有不到两米,没有任何可以容人闪躲腾挪的余地,而且那头木牛沉重坚固,听声音是通过崩簧弹射,轰然冲击之势凌厉非凡,金刚罗汉也教它撞翻过去,何况牛角上寒芒毕现,恐怕碰上就得被其当场挑个肚破肠流,死于非命。

此时一阵劲风扑面,那头木牛转眼间便已冲至面前。有道是人急拼命,我一把抓住胖子所拖的关公刀,二人齐声发喊,压刀剬,抡刀头,数十斤的青龙偃月刀翻了一个个儿,硬生生砸在木牛的牛首上,猛听“啪嚓”一声,竟将木牛车砸碎在了身前。

那牛首上铸有铜盖铁角,震得我和胖子双手虎口破裂,两臂都是麻的。我低头看了看被关公刀劈开的木牛,只见牛腹中藏着几个皮囊,从中冒出一缕缕黄烟,浓得好似化不开来,我叫道不好,招呼其余四人快戴防毒面具。

众人心屏住呼吸,匆匆将防毒面具罩在了脸上,不消片刻,浓黄色的烟雾已经扩散开来,墓道中那些燃烧的箭镞火焰,被升腾的毒烟一压,顿时暗淡熄灭,火头一灭,门楼处的木龙弩匣也随即停了下来。

我看这条墓道中的事物皆是出自明代,在元明之际,埋葬女子的墓穴中,才会有铜牛、木牛出现,而男子的墓穴中则多为犀。刚刚冲撞出来的这架木牛,不仅有铜盖铁角可以伤人,而且牛腹中藏有毒烟,如果盗墓者避开其冲击之势,木牛便会一头撞在墓门上,使暗藏在体内的毒烟发作,同样可以致人死命,实是连环杀机,教人无隙可乘。

墓道中浓黄色的毒雾凝聚不散,加上眼前隔着防毒面具,几乎使人的视线降到了最低点,前后左右的情形都已不可辨认。为求尽快脱身,我们五个人只好紧紧挨在一起,摸着墓道里的石壁,在浓雾中一步步向前趱行。

我刚往出现木牛机关的方向走了没几步,突然发觉墓道远处隐隐震动,似乎有滚石或千斤锤一类的重型机关落下,此类机括是利用巨大的石磙、石锤等物,对已经被盗墓者穴开盗洞的墓道进行二次封堵,在倒斗行时称其为碎骨桩,活人被碾到其中,当场就能变成肉酱。

我暗暗叫苦,赶紧回转身去,连拍其余几个人的肩膀,让他们赶快掉头往回跑,跑到拱形墓门处还能争取一线生机。

   众人也都察觉到了墓道前方的异动,当即后队变前队,转身就向来路走返,好在来时的地形较为熟悉,不用再一步步摸索着行动,只是地上多有散落的箭支和木板,有人跑出几步就被绊了一跤。这时候无法分辨前边摔倒的是谁,我和胖子在后面赶到,将那人从地上拽起来就逃。身后墓道中的震动愈加剧烈,死亡的压迫感如大限相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在浓烟中奔至墓门前,见两扇墓门间挂着铜锁,顾不上再想这里面的墓室会有什么状况,直接用关公刀斩落大锁,众人一起用力顶开石门,就在墓门开启的同时,墓道中滚来的一尊千斤石磙也已轰然而至。

   墓道地面上的乱箭和木牛都被压得粉碎,此时的形式间不容发,我见那墓门刚被推开一条缝隙,能进得去人了,就把正在推动石门的同伴一个个推了进去,自己也紧跟着闪身入内,那巨大的石磙随机撞在了墓门之上,震得四壁皆颤,把来路彻底阻断了。

   所幸在混乱中无人掉队,都逃进了这间墓室。我全身气血翻涌,伏在墓室中喘了几口粗气。由于墓室中已有部分毒烟流入,所以没人摘掉防毒面具,抬头看看四周,见这漆黑的斗室内稀疏的烟雾飘荡,整座明朝的墓室内部也是狭窄低矮,只比普通民房的面积稍大一些。里面并无棺椁,当中有一尊九色金牛,如寻常水牛般大小,通体錾银镏金,显得敦厚奢华,牛背上伏着一具女性干尸,可能由于是从外边盗发后搬运至此,古尸形骸消散,面目都有些不可辨认了,身穿得殓服也显得肮脏褴褛,干尸怀中抱着一个描金的精制木匣,看样子像是一个首饰盒子。

   我先前屡次听孙九爷提到,观山太保秘密盗掘各地古墓,最终由地仙封师古,将墓中之物悉数藏于地仙村阴宅之中,所以在地下见到干尸、明器、窝弩毒烟等物,并不觉得十分惊奇,可能整个地仙村下埋的,皆是历朝的古冢墓穴。只是想不明白封师古为何要如此煞费苦心,在棺材山里造出这样一座古墓博物馆。看其所作所为,真与疯子无异。

就这么稍微一走神的工夫,眼前的九色金牛双目忽然眨动起来,我还道是跌昏了头看花了眼,再想细看,却见那金牛托着背上干尸,竟向前方撞来。

我个赶紧闪身躲避,九色金牛从我面前一晃而过,墓室四面见方,被石磙子挡住的拱门在其中一侧,牛首原本侧对墓门,一冲就是冲向一面石墙,当即撞个正着。不过金牛并未由于撞在壁上翻倒,背上的干尸连动都未动,而是将墓墙顶得翻转开来,壁后另有一间密室,金牛驮着尸骸,就势没入了墙后的暗室之中。

我心下大奇,难不成九色金牛能够通灵感应?见有外人进入墓室,竟能驮着墓主尸骸逃往另一间隐蔽的墓室?我怔了一怔,猛然想起《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道”字卷中的记载,立时醒悟过来。原来这座古墓防盗机括连环发动,一旦有外人侵入墓室触发了销器,这金牛便如同一具能够行走活动的棺椁,立刻将墓主的尸骨明器转移到另外的区域,而那墓墙翻转落下之后,我们所在的这间墓室立刻又会出现毒烟、伏火一类的机括。

那面被九色金牛顶开的墓墙,有个名堂唤作翻天盖,此墙一翻,墓室中就会立刻变成一处死亡陷阱,现在石拱墓门已被千钧巨石封堵,如果墓墙后的暗室再行关闭,就再无生路可寻。

我醒过味儿来的时候,金牛已将翻天盖顶了起来,眼看就要冲入暗室之中,只要那驮着尸骸的九色金牛一钻进去,墓墙落地之后,永远也别想让它在次开启。可我毕竟是过后醒悟,就算反映再如何之快,从后面赶过去也是来不及了。

在这眨眼之间,就见离那面墙壁稍近的胖子,猛地把关公刀向前一送,斜戳在地面的石槽里,恰好别住九色金牛的蹄子。金牛虽是重物,却只可按固定路线移动,无法离开石槽,更不能撞断鹅蛋粗细的铸铁刀柄,硬生生被卡在翻天盖下,在也无法向前挪动分毫。

我松了口气,暗道侥幸,却不知王胖子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忽然变得如此英明果断?真是探出倒海翻江手、力挽狂澜于即倒。这时却见他从地上爬将起来,晃着膀子走到金牛跟前,伸出手把那干尸怀中的金匣子抠了出来,掰开匣盖看了一眼,便顺手塞进了自己的携行袋里。

我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胖子刚才根本没考虑别的,只是见九色金牛带着墓主尸骸逃遁,又见尸体怀中藏有明器描金匣子,自然不能容其从眼皮子底下轻易溜走,甚至都不用经过大脑去思索,出于条件反射的所用,就迅速递出关公刀把钻入密室的九色金牛挡个正着,随后立刻动手摸金,抄了那粽子怀抱的明器。

这时Shirley杨和幺妹儿已把孙教授扶了起来,我发现在石拱墓门处仍有毒烟不断从缝隙间涌进墓室,就对众人打个手势,让众人从九色金牛肚腹下钻进暗室。

翻天盖后又是一间阴晦狭窄的墓室,上方悬着一堵厚重的夹墙,墙壁间铺着数层兽皮,在暗墙翻转封闭之后,就会落下来顶死翻天墙,坚固的双层墓墙会把盗墓者活活困死在先前的墓室里。即便是王公贵族的墓穴,也少有如此狠辣巧妙的布置,不知那九色金牛所驮的墓主曾经是个什么来头。

我顾不上再多想什么,在翻天盖后的墓室中找了一圈,见侧面有道石阶,想必是通往古棺材山上的阳宅,我们先前想从地下墓道里摸入封家老宅,但现在看来古墓中机关重重,而且墓道墓室低矮狭窄,五个人都挤在里面根本施展不开,如果再次遇到意外,难免要有损伤,反倒不如在地仙村里可以周旋。

我对众人指了指墓室中的石阶,示意离开这座所谓的古墓博物馆,改从上面行动,Shirley杨等当即点头同意。由胖子在前打头,揭开一层铜盖,五个人一个接一个地钻了出去。一看四周,正是置身于一间民宅之中,屋里家私摆设一应俱全,件件考究精美,看那规模,虽不是什么豪奢的贵族大宅,也是能算是人间的富足之家,老百姓家里不会是这样的。

暗道的出口是在一架雕花水木牙床之下,四周漆黑寂静,空无一人。我划了根火柴,见火焰毫无异状,便摘掉防毒面具,鼻中所闻尽是阴冷之气,屋内显然是很久没有活人走动了。

这次我学了个乖,不等后面的人都从床下暗道钻出来,就先推开房门,让胖子拖过来一把椅子挡在门前,以免又被关在屋里。

胖子脸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却由于担心破了相,情绪显得有些焦躁。他莫名其妙地问我:“胡司令你看这张床可真够讲究,拆散了拖到潘家园可值银子了,足能震乔二爷一道。你说这是不是地主婆子睡觉躺的?”我说:“家具不错,但院落不大,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外宅,我看像是老地主头子和他姨太太的床。”胖子愤愤不平地说:“这世界上未必真是男的多女的少,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打光棍的呢?归根到底就是有钱的地主阶级饱暖思淫欲,家家户户三妻四妾,所以落实到咱无产阶级头上,连一夫一妻都不够分了,凭什么呀?结果光棍们揭竿而起,把全国的地主都给斗了。我看咱有必要将这优良传统发扬广大,跟观山太保这伙孙子没什么好客气的……”

    我对观山太保也没什么好印象,就告诉胖子说:“你也不用拐弯抹角找借口了,大明观山太保是朝廷的鹰犬,以前暗中坑过不少倒斗的手艺人,单凭这一条咱也该把地仙村里的明器倒净盗空。可那些个陈年宿怨,都早已是历史的尘埃了。咱这回还是得紧着正事来做,找到丹鼎天书也就罢了,如果落了空……再算总账不迟,临走时放把火烧它一个片瓦不留。”

说话间,其余三人也都陆续出了暗道,孙九爷似乎显得格外疲惫,顺势坐在水木雕花牙床上歇息起来,但他坐下之后,便一动也不动了,就连脸上的防毒面具都没取掉。
我看他行止有异,便紧紧按住工兵铲走到床前,伸出手给他摘掉了防毒面具。众人一见孙九爷藏在防毒面具下的那张脸,无不吃惊,一齐向后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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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第二部 第四卷 巫峡棺山 第四十三章 噩兆

孙九爷藏在防毒面具下的那张脸,根本就不是一张人脸,面部肌肉收缩发紫,一根根扭曲了的青筋、血管,全都在皮肤下凸显出来,两只无神的眼睛中血丝密布,活像两盏暗红色的鬼火。

“尸变了!”这个念头在我心中一闪而过,急忙撤步从他向前退开,工兵铲也已拽在了手中,同时握住了腰间的携行袋,准备拿出归墟古镜以防不测。

   正当我要上前动手之时,却发现孙九爷仍然坐在那张雕花水木牙床上一动不动,好像一具早已失去灵魂的尸壳一般,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活气,而且并没有诈尸起来扑人,只是悄无声息地坐在床头。

      众人心中栗然,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谁也不知孙九爷究竟是怎么了,先前他曾说自己已经死了,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迹象,也都说明他遭遇了某种意外,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世上又怎么可能真有行尸走肉?肯定是另有隐情。但此时面前的孙教授,分明就是一具行僵,活人的脸孔绝不可能如此狰狞恐怖。

在漆黑寂静的屋子里,我似乎都能听到自己怦怦怦的心跳声,心想如此僵持下去,终究不是了局,不管孙九爷是人是鬼,都得瞧个分明才是,当下把归墟铜镜递给身旁的Shirley杨,让她和幺妹儿在后照应。

我和胖子二人各抄工兵铲,缓缓走近木床,正这时,忽听孙九爷猛地咳嗽了一声,随即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脸上突出的血管以及充血的双眼,竟自缓缓回复如常。他见我们拎着家伙面色不善,就开口问道:“怎么?真想去了我?”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做声不得,我再次拿过归墟古镜,往孙九爷面前晃了几晃,也不知是青铜镜面磨损得太严重了,还是卦镜不能镇尸,反正孙九爷在镜前亳无反应,镜中也根本映不出他的身影。

最后还是Shirley杨出言问道:“教授你……你刚才是怎么了?”孙教授道:“没什么,只是在墓道里接连受了些惊吓,现下已经不打紧了。”

我忍不住说道:“九爷,刚才你坐在床上,脸色可不太好,我看你活像是古墓里粽子诈了尸,难道你自己就没发觉吗?”

孙教授闻言怔了一怔,喃喃自语道:“发觉什么?我的脸怎么了……”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对刚才的事情浑然不觉。他对我说,“刚才我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我真变成了行尸活僵,你们……不用手软。”

我点了点头道:“有您这句话就成了。你现在没事了吧?看来咱们之间……。还能够暂时维持住人民内部矛盾的状态。”

   孙教授苦笑道:“如你所言,但盼着不会发展到敌我关系的那一步……。”他顿了顿又说, “先前我以为独自一人进到棺材山里,就能把当年祖上的孽业消除了。可如今看来,地仙村古墓中险恶异常,多亏有你们一同前来。恐怖我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咱们得尽快去封家老宅找到地仙封师古。”

我估计所有谜团的最终答案,都藏在地仙村中的封家老宅里,心中也有速战速决之意,便不再同孙九爷继续纠缠。正想招呼众人动身,却听Shirley杨问孙教授道:“您与地仙封师古毕竟同宗同族,当真要去刨自家祖坟吗?”

我心中一动:“Shirley杨这句话问得好生贴切,正是我一直想问但始终没问出来的一句话,不知孙九爷如何作答。”

只听孙教授长叹一声,说道:“想我观山封家,世代受着皇封,当年何等的显赫? 要不是封师古一心求仙、违背祖训,也不会把偌大个产业都埋在棺材山里,到头来使得封氏人丁凋零,何况他居心不正,蛊惑无数百姓为他殡葬。咱们中国人最看重什么?最看重的就是祖宗,我一生没有子女,眼看到我这代,观山封家就要香火断绝了,所以我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在棺材山里找到封师古,以便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Shirley杨说:“整座棺材山里死气沉沉,不像有什么活人居住,封师古恐怕早已在几百年前就死了,空余古冢荒村在此,如今连那些古人的形骸都未必再能找到了,当初的求仙得道之说又怎能当真?”

孙教授道:“我是无神论者,可世事不可以常理计之者,却也是所在皆有。而且当年封师古曾留下话来,说是有朝一日还要入世度人。我虽然从没见过此人,却听父兄长辈屡屡提及,多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旧话。都道封师古绝非寻常之辈,他做出来的事情,每每出人意料,我不把他的尸骸焚化为灰,就不敢相信他确实死了。”

  

我插口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就算封家祖辈亲口传下来的言语,年头多了也难免走样。至于相信什么羽化飞升、度炼成仙之事,在原始社会和封建社会中是十分普遍的现象,古代人前仆后继地追求了几千年,只为了得一个海市蜃楼般的正果,其间确实做出了很多令现代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举动,倘若咱们不是亲眼见到,绝难明白其中究竟。我看当年地仙封师古触犯禁忌,暗中发掘了乌羊王古墓,那时他在墓中有什么遭遇,咱们不得而知,但这件事肯定是他修造地仙村的最关键动机。深藏地底的这座棺材山,肯定掩埋着许多古老的秘密。另外我发觉此地处处透着邪气,封家老宅中更不知会有什么玄机。总之既然到了此地,怕也无用,干脆放开手脚,进去搜他一个底朝天,才知那几百年前的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

胖子说:“没错,不管封师古是死尸还是地仙、天仙,只要他有金丹明器,就算是只蛤蟆,胖爷我也得把它攥出尿来。”

孙教授也同意我的看法。棺材山里迷雾重重,只有先找到封师古藏在什么地方,才能再做计较,但他对胖子的言行不以为然,觉得王胖子整个就是一认钱不认人的投机分子。地仙村里的东西都姓封,除了老封家的人,谁也不准乱动。

我替胖子开脱道:“其实这个同志的本质还是好的,虽然以前也曾一度钻钱眼儿、摸钱边,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迷失了斗争方向,可随着在实践中摸爬滚打了几个来回,现在他已经不怎么把发财太当回事了,只不过……只不过仍是比较热衷投身于摸金掏明器的过程。”

胖子说:“就是的,还是老胡了解我。钱是王八蛋啊,胖爷我是那种忘本的人吗?咱一穷二白底根儿永远也变不了。我爹当年参加红军之前穷得都漏腚了,不照样北上打日本鬼子吗?所以咱不怕穷,穷得光荣啊。倒是孙九爷这厮的人品比较可疑,所作所为哪点像是受过考验的老知识分子?”

我说:“孙九爷究竟是量变还是质变,仅凭表面现象还不好说,咱们要继续观察,不要轻易做出结论。”说罢看了看表,在地下阴宅里耽搁的时间并不算久,无须再做休整,就让大伙立刻动身前往封家老宅。

于是众人各自抖擞精神,当即从房中出来,往四周一看,正是进入古镇的街口处,不远处便是那座炸毁了的炮神庙。地仙村里一幢幢粉壁红墙的建筑,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如同一个个矗立凝固的白色鬼影。

沿着街道向深处走,只见各家各户都 像是鬼宅一般寂静得出奇,全无人间烟火气象,如果说地面上那座青溪古镇,是一派被遗弃后的破败荒芜,这深藏在棺材山里的地仙村,则完全给人一种“冥纸”的感觉,似乎全是用冥纸扎裱出来——专门烧给阴世死者用的一片冥宅。从内到外,一处处笼罩在诡异不祥的气氛当中,可能是由于棺材山里实在太黑了,眼中所见一切皆是恍惚不清,让人感到极不真实。

每过一处房舍,我们都会向屋内窥探,却没在阳宅中见到一口棺椁,或是一具尸骸,各室器具完好无损,都落了厚厚一层灰尘,似乎在建成之后,从来就没有活人进去住过。

众人心头疑惑更深,却不得要领,只好不再去一幢幢地查看民居,直奔位于地仙村最核心处的封家老宅而去。

走了许久,迎面一堵高墙拦住去路,并未见到显赫的朱漆门户和古牌楼,但面前这道院墙极广极高,气象非同小可,地仙村里除了封家老宅,哪里还有这等规模的宅院?

我们站在墙前微微一征,心下便已恍然:“八成是到了封家后宅的外墙了。”胖子打算顺着墙找后门进去,我拽住他说:“走什么后门?那是不正之风。听我祖父说过,古代大户人家的大宅子里,常在前后二门和角门之中设有夜龙,专防翻高头的响马飞贼。”

幺妹儿也说早年间确有此物,夜龙也属蜂窝山里的销器,和一窝蜂之 类的窝弩火箭相似,多藏伏在门楼房檐之下,撞上了不是儿戏,最好是翻墙进去。

我说地仙封师古可不是善主儿,这宅子里有没有设置夜龙不好说,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避开门户,从后墙直入内宅。”话虽如此说,我们这五个人却没有翻高头飞檐走壁的本事,便由Shirley杨取出飞虎爪来,在手中抖了两抖,抛在墙檐上,她与幺妹儿两人身子轻盈,当先上了墙去。

剩下我和胖子,先搭了半架人梯,把孙九爷托到了墙上,然后我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胖子托到上边,这才轮到我拽着锁链登上墙头。定睛一看,墙内似乎是处后花园子,墙下都是花树,众人挂在身上的战术射灯一扫,竟映得园中花草翠色逼人,冷光夺目,原来封家老宅后院里所种的草木,皆是琉璃宝石与玉片珊瑚镶嵌而成,并非真草实木。

我暗骂一声好个地主头子,比他妈皇帝老儿还会摆谱,若非掘了许多山陵巨冢,哪有这些珍异宝物?这些花园里的琼柯玉树,恐怕全都是从古墓中得来的明器。

胖子也趴在墙檐上看得两眼发直:“我的爷,这回咱可真是来着了。”此时也顾不得墙高壁陡了,仗着皮糙肉厚,直接滚下墙头。

我急忙打个手势让大家从墙上下去。我跳到院中,快步赶到胖子身后,伸手将他拽住:“不义之财,取之无妨,可凡是都有轻重缓急,现在先找地仙封师古要紧。王司令你可是深明大义的人物,别学这小门小户急功近利的作为。”

胖子耍起二皮脸来说:“这年头不论是谁,只要一提深明大义四个字,不用问,他肯定是个欺世盗名的主儿,咱就甭跟着他们掺合了……”

这是Shirley杨似乎发现了什么,她打断我们的话头,对众人说:“那边好像有些东西,我先过去看看。”说罢按着金刚伞穿过花树丛,径自向庭院深处走去。

我担心她有闪失,赶紧招呼其余三人从后面紧紧跟上,只走出几米远的距离,就见花园中有片黑糊糊的巨大阴影,到近处看时,原来是座封树俨然的丘冢,圆弧形的坟墓顶端有座玉石堆砌成的明楼,明楼约有半米来高,只起到装饰作用,无法容人进入。

我本就有些迷惑,现在更是觉得莫名奇妙了。这棺材山地仙村,真可也称得上是地中有山、山中有宅、宅中有坟,我平生从未见过这种环环相套的阴宅,所知所闻的风水秘术,在此也全都派不上用场了,不由得又想起卸岭盗魁陈瞎子的那句话来——观山太保所作所为,连神仙也猜他不到,封师古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孙九爷虽然知道不少与棺材山相关的事情,但对地仙村里的封家老宅,以及封师古的秘密,就完全不清楚了。看了宅院了这座坟丘,也觉格外惊诧,绕着丘冢转了一周,也不见有碑文石刻,更没有墓门露在地面上。

但在这座奇特的坟墓背后面,有一幢三层两楹的阁楼引起了众人注意。这幢楼主体都是木结构,从上到下是碧瓦朱扉,雕梁画栋,阁楼正门与宅院形势布局相逆,正对着后院的巨冢,门上横悬“观山藏骨楼”五字。

孙九爷说:“这座楼在以前的封家老宅里应该是不存在的,从没听老辈儿人提起过,地仙的真身会不会就藏在楼中?”

我准备进楼一探,为了预防万一,先把归墟古镜取出拿在手中,问孙九爷说:“倘若封师古真成了尸仙,想必不是寻常的僵尸可比,咱这面镜子能不能镇得住他?毕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孙九爷说:“话是这句话,道理却不是这么个道理。所谓邪不胜正,并不在巨细长短,道这一尺,终归是要压在魔那一丈之上。归墟古镜是传世的青铜秘器,有此物傍身,用不着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只是需要提防楼中藏有暗器伤人。”

我本来就不相信有什么尸仙,而且归墟古镜是面卦镜,虽然镜背还可用来照烛占验,可镜面早已磨损得不成样子了,真遇到死而不化之物,也不能指望用它抵挡。刚才有此一问,只是想再探探孙九爷的虚实,得到答复后便点了点头,思量着要把众人分成两组,一组进楼寻找地仙封师古,另一组留在楼外接应。

我正要进行临时部署,不料一抬眼之间,发现观山楼前的坟墓突然会渗出许多黑水,忙走到近处察看,只见坟砖缝隙里全是污血,腥臭触脑,令人作呕。

我用峨嵋刺探了一下,看看刀尖上沾染的痕迹,确实是血。Shirley杨奇道:“坟里怎么会流出血来?”我捂着鼻子说:“这是尸血,不是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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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鬼吹灯第二部 第四卷 巫峡棺山 第四十四章 棺山相宅图

这一路进山,我们的鼻子都快被尸臭呛废了,可此时仍然感觉到血腥气直冲脑门子。尸血污浊腥臭,与正常鲜血大不一样,先此情形,不免另人立刻联想到这棺材山中传说中的尸仙,眼前的这座坟墓中是不是埋着尸仙?

    按照孙九爷的话来说,地仙是封师古,此人在棺材山里穷心尽血建造阴宅,为的就是死后能得道,度炼修化为尸仙。死后度尸为仙的观念是自古已有的,方外修道之士死后的尸体称作遗蜕,如果人死后形魂不散,仍然凝聚在遗蜕当中,历劫度炼,就可以超脱轮回,出有入无、同天地之不老。

所以我觉得后宅中的坟墓,很有可能就是地仙封师古的葬身之所,不过说到他是个什么仙家我是绝不信的,当下就想刨开这坟丘看个究竟。

Shirley杨说:“坟中渗血是不详之兆,而且尸血必定带有尸毒,不能轻易冒险发掘。观山藏骨楼守陵望坟,说不定是里面会藏有一些线索,可以让咱们了解这地下究竟埋了些什么,等掌握了详细情况再做计较不迟。”

我一想Shirley杨的确言之有理,便让胖子与幺妹儿留在楼前,以免全伙进楼都被一网打尽了,只有我和Shirley杨加上孙九爷三人进去。

三重木楼的门户紧闭,大门被数道铜锁紧紧扣了,无间可入,但我们身边有蜂窝山里的手艺人相助,开锁撬门不费吹灰之力。只见幺妹儿从随身的百宝囊中摸出万能钥匙,对准锁孔捅了几捅,钩了几钩,锁扣便应声而开。

她的熟练程度看得我们楞了半天。胖子说:“妹子的手艺可真不潮,四九城里最牛掰的佛爷,只怕是也没你这两下子利索。保险箱你会不会开?”

“佛爷”是北京地区对小偷,扒手的称呼,但蜂窝山里的匣匠,千百年来专门研究各式各样的销器机关,拧门撬锁只是其中的微末之技,幺妹儿得过许多真实传授,做起来自然干净利落。她却不知胖子所说的“佛爷”是什么意思,还以为那是句好话,颇为沾沾自喜,毕竟这些近乎失传的手艺,留在偏僻的山区小镇里根本无从施展,学了也只当是中看不中用的屠龙之术,没想到还真能有用武之地。

这时Shirley杨拎着金刚伞,轻轻推门进到藏骨楼之内,孙九爷跟在她后边,一前一后地进去。

我告诉胖子守在外面须放仔细些,别把我们的后路断了。胖子说:“老胡你成心的是不是?对我这么有责任感的人,还用的着嘱咐吗?我什么时候让你们不放心过了?我也得嘱咐你一句,你进去之后要是瞧见明器,千万别跟那孙老九客气,他这老小子欠咱们的,有好东西该顺的就顺。找金丹虽然是正事,可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能不耽误咱就都别耽误了。”

听胖子提到金丹二字,我心里咯噔沉了一下,看棺材山里的诡异情形,只怕这次是一只羊都赶不得了。我暗骂孙教授太能伪装了,也许正是因为他性格孤僻,很少与人接触,所以这厮装起孙子来,简直比孙子还孙子。我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竟然被他给唬住了。现在地仙村古墓里藏有千年尸丹的可能性,已经降到了最低点,这次误入棺材山,我们无异于深陷一场本不该属于我们的灾难之中,而且还被孙九爷这老不死的往泥潭中越拖越深,难以自拔。

我虽然自己不承认,但骨子里可能真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基因,在潜意识中,很想知道大明观山太保的秘密,又心存侥幸,只盼着能从地仙村里找到古尸丹鼎,所以干脆横下心来不去计较得失结果了。想到这些,我便胡乱同胖子交代了几句,拽出工兵铲来,自半开的两扇木门中穿过,摸进了漆黑一团的观山藏骨楼。

Shirley 杨和孙九爷正在二进等我,见我从外进来,便打开战术灯推开了内堂的如意门。这楼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嘎吱吱的木轴转动声中,一楼内堂木门洞开,里面阴沉的空气中带有一股子檀香药气。我知道在古代的建筑中,有一种早已失传的工艺,造出来的楼阁殿堂可以使飞鸟不落、蚊蝇不入,除了建筑材料特殊之外,还要使用墨师的古老方术,这种木结构的建筑里会藏有暗香,千年不散,唤作逍遥神仙阁。观山藏骨楼可能正是一座罕见的逍遥神仙阁,看来观山封家在建筑、风水、陵墓等方面,果然都有常人难及之处。

我们站在堂前向四处打量,只见楼中有许多摆放古董的檀木架子,里面陈设的,皆是一片片龟甲龙骨。我对Shirley杨和孙九爷说:“观山太保在棺材峡悬棺中盗发之物,恐怕全都在这了。”

孙九爷点了点头,带我们上前查看,发现骨甲上满是日月星辰的符号,那些是古老的符号和图谱,有些类似于我曾看过的河图洛书,但更为奥妙繁复,应该都是记载了一些极其古老的风水迷图,却不见其中有周天十六卦的卦图。原来藏骨楼是用来存放此物的,也许地仙封师古并不在楼中。

Shirley 杨问孙九爷:“封氏观山指迷之数都是从此得来的?”孙九爷看着那些骨甲点头道:“没错,棺材峡中多有古代隐士商人埋骨,这些天书般的甲骨中包罗万象,奥妙无穷,除了古时的风水星座之道,还有许多匪夷所思的异术。有道是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当年我祖上借此发迹,到头来还不是毁在了“盗墓”二字之上?要是没盗过这些悬棺骨甲,后代中也不会有人执迷妖妄,惹出灭门塌天之祸。”说罢嗟叹不已。

但孙九爷目前最想找到的还是地仙封师古,他随意看了几片骨甲,心思便多没放在上面了,又直着眼继续向后堂搜索。我对Shirley杨使了个眼色,二人从后面紧紧跟上,谁知刚刚步入后堂,就见孙九爷“咕咚”跪倒在地。

我心想好端端的跪下做什么,又要诈尸不成?就要伸手将他扶起来,但抬眼间,看到后堂内悬挂着许多人物画像,画中各人衣冠服色皆不相同,形貌气质也有差异,不是同一个时代之人,画像前摆着牌位,原来后堂竟是观山封家的祖先祠。

我和Shirley杨好奇心起,忍不住也在后面多看了几眼,但见那些画中的古人,数目加起来也快一个连了,虽然气质出众,却皆是装束诡异,神情冷漠。我们站在密密麻麻的人像跟前,一种被无数死人凝视的感觉油然而生,周身上下都不舒服。

当年受过皇封的名门旺族,如今只剩孙九爷这最后一人,而且还过继给了外姓。他那佝偻的背影,在封家诸位祖先的堂前更显苍凉,我也不得不感叹世事变移,兴衰难料。

好不容易等孙九爷这“不肖子孙”拜完了祖宗,我们三人见藏骨楼一层当中,再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了,就从楼梯上去。在战术射灯的照射之下,见到二楼是个藏经存典之处,架上都是古籍道藏,内容无外是那些黄老、炉火之术。

临着窗阁两边,悬着一幅古画,画中描绘的场面,是盗墓贼在悬崖绝壁上盗发悬棺的情形,此画极有来历,正是传说中的《观山盗骨图》,是一件藏有许多历史信息的古物。

我对孙九爷说:“这张画是观山封家的镇宅之宝吧?您还不给它收回去,留在棺材山里烂掉了岂不可惜?”孙九爷道:“岂止是镇宅之宝,说是国宝也不为过。但此物一出世,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关系到明代皇陵的秘史,更有许多历史都可能因为它而被修改。你以为早有定论的历史是那么容易改写的?与其自找麻烦,还不如就让它永远只是一个民间传说。”

我说:“您算是看开了,真不想当反动学术权威了?”孙九爷道:“你这个投机分子,撺掇我把这个《观山盗骨图》带回去能是什么好心?其实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先前并非是我危言耸听,我看咱们谁也别想再从棺材山里爬出去重见天日了。”言下颇有绝望之意。

我听他这么说,更觉心里头冒火:“孙九爷在北京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是上了我们的贼船,结果到头来是我们上了你的贼船,而且现在想下都难了。”不过我可不打算和观山太保陪葬,又想:“我非把《观山盗骨图》给顺回去不可,不把这张破画糊到我们家窗户上,就难解我心头之恨。”我脑中打着歪念头,嘴里却告诉孙九爷说: “咱们就走这瞧吧,现在还不到寻思退路的时候,先找到地仙封师古才是当务之急。可也怪了……偌大个棺材山里,怎么连一个当年进入地仙村的人都没见到?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Shirley杨说:“既然祖先堂和封宅之宝《观山盗骨图》都在楼中,这座楼必定是个极重要的所在,咱们再仔细找找,要留意楼中是否有夹层和暗阁子。”

这层楼中器物藏书众多,一是哪里看得过来,只得走马观花般地一排排搜寻,到了纵深之处,就见后壁之上另挂着四幅古画。Shirley杨借着灯光看了看,喜道:“像是棺材山里的详细地形图。”

孙九爷抢上前详细的辨认,指着上道第一画卷中的字迹念道:“《棺山相宅图》……这是封师古的亲笔真迹。”

我也凑过去细看,只见头一张画卷中,描绘的正是深藏地底的棺材山,四周是棺材板一样的绝壁围绕,地形狭长;棺中起伏的丘壑,则酷似一具无头尸体,整座地仙村依着山势而建,村中房舍宅院分布得很有规律,暗合九宫八卦之形。

画中精描细绘,各幢房屋的建筑特征巨细皆备。从这幅《观山相宅图》来看,我们进山的那条暗道入口,正是位于“无头尸体”的左肩处,经过了炮神庙,又沿街进入封家老宅的后院,至此已是到达了尸形山的心窝所在。

在无首尸形的丘壑尽头,绘有一座紧紧封闭的悬山顶大石门,其风骨近似于规模宏伟的乌羊王地宫,与地仙村整体风格迥然不同,应该是山中先民遗留下来的古迹。孙九爷说:“当年封师古可能就是通过那座石门进入棺材山,咱们走的暗道是后来才开通的。”

我点了点头,又去看第二幅画,一看却是一怔,竟与第一副画卷极为相似,但却不是地仙村,而是位于村庄地下的大片古墓群,几乎囊括了全部的墓室墓道,层叠交错,历历在目,规模格局与上边的宅院相当。

我说:“这两张画是阴阳二宅的图谱,画中所绘与咱们所见相同,并无出人意料之处,咱们仍是不知道封师古究竟躲在了哪里。”Shirley杨说:“你们看尸形山的肚腹上是些什么?”

我和孙九爷忙按着Shirley杨所说的位置看去,棺材山里仰卧的巨人尸骸,仅具其形,并非真是死尸,只不过是轮廓起伏极其酷似尸体。在尸形山的腹部,绘着一道伤口般的裂痕,就好像棺中这具尸体,生前是被人以利刃所杀,刀痕犹在,天地造化之奇,令人难以思量。

我看不出其中奥妙,只好再看第三幅画卷。这幅画却不是什么阴阳二宅的图形了,描绘的是一处狭窄的深壑,地势陡峭险恶,土层中露出不少古怪的青铜祭器,另有许多人打着灯笼火把,正排着长长的队伍,从壁上蜿蜒的鸟道经过,往地底最深处行走。进山的人流见首不见尾,而且画中人物各个神态怪异,男女老少皆有,上边注着“秉烛夜行图”五字,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

Shirley杨说:“这大概是随封师古在山中建造阴阳宅的那些人。《秉烛夜行图》里描绘的深壑,会不会正是尸形山腹部的裂谷?”

我说:“八九不离十了,看来封师古这个地主老头子,发动起群众来还是有一套的。但那些人走到尸形山的肚子里去做什么?真要去求个长生不死,还是另有所图?” 说到这,我猛然想起一事,“对了,你们看山中这条深谷,岂不正是通往尸形山的丹田?”又念及这些画卷中的内容都有关联,说不定最后一张画中会藏有更重要的信息,当下就迫不及待地去看。

但最后一副画卷中,与前几幅描绘的场面截然不同,我看来却觉得十分眼熟:“这个……好像是咱们最初去过的那座古墓,被观山太保盗空了的乌羊王陵寝。”

孙教授点头道:“的确是乌羊王古墓,不过当时还没有被盗空,画中所绘,应当是封师古在地宫中盗墓开馆时的情形……画卷上有字写得明白,这是……《棺山遇仙图》。”

当年封师古违背祖训,盗掘了棺材山里最大的一座古墓,回来后性情大变,对在墓中的遭遇讳莫如深,只是称自己要成大道,以地仙自居,并用妖言蛊惑众人。包括日后他建造地仙村,要度尸炼药成仙的种种事端,都是从此而起。不仅是我和Shirley杨觉得好奇,孙九爷更是苦苦猜测了一辈子,此时乍见《棺山遇仙图》,激动之情实难自已,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我劝孙九爷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只是封师古的自画像并非是地仙真身,还不到激动的时候。这是我们三人定睛细看,虽然先前做过种种猜想,可等真正看清楚《棺山遇仙图》中描绘的情形,还是惊得险些将下巴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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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第二部 第四卷 巫峡棺山 第四十五章 奇遇

《棺山遇仙图》中所绘的场景,主体是乌羊王古墓的椁殿,画卷下方绘着殿前的墓道,许多身着戏装的盗墓贼,正在墓道里搬运堆积如山的明器;而在椁殿中,则完全是另一幕惊心动魄的场面。

椁殿中的石棺揭得大开,四周躺着六个盗墓贼。各个尸横血溅,死状极惨。其中有两人身上带着观山腰牌,应该都是封师古的同宗兄弟或门徒,只有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依然活着。看此人在画中的身形气质,真乃“一席乌袍裹云锦,两点冷目射寒星,手提三尺青风剑,胜似洞宾上八仙”,比起那伙普通的盗墓贼来,实在是有几分野鹤在鸡群的卓然风姿。想必此人便是《棺山遇仙图》中的地仙封师古。

那具被揭去命盖的石椁里,有一具金首僵尸从中探出半截身子,因为画中描绘清晰,在古尸颈中有道截痕,所以并不是戴着黄金面具,而是僵尸无头,接了一颗面目狰狞的金头。又是在乌羊王古墓的椁殿中,所以可以肯定这具从棺椁中出来的无头僵尸,便是那位有身无首的巫陵王。

金头乌羊王的尸身壮硕魁梧,远远超出常人,两只手的指甲长得奇长,上边鲜血淋漓,挂着碎肉,可能那些死在石棺前的盗墓贼,都在揭开棺椁的时候遭其所害,当场毙命了。

幸存的封师古,并没有招呼墓道中的同伙,而是舍身上前,单手提剑贯穿了古尸的胸膛, 另一只手抖开缚尸索,撒开天罗地网,连石椁带死尸一并逮个正着。

我看了此图,心中惊异莫名,《棺山遇仙图》中描绘的场面,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僵尸扑人多为生物静电的作用。古僵为死而不化之物。在被活物接触的一瞬间,可能会产生剧烈的霉变,出现尸起之类的恐怖现象。可有一点,头颅为四肢百脉之祖,普天之下绝对不可能有无头之尸暴起伤人之事,图中的情形,可谓是古今罕有。

我祖父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物,常给我讲些早年间的奇闻逸事,他也算是半个摸金传人,但我从没在他口中听过有这种事情存在;此外就连卸岭盗魁陈瞎子,以及搬山道人鹧鸪哨留下的笔记中,也都不曾提及此事,这说明从古到今的发丘摸金、搬山卸岭之辈,皆未撞上无头尸起的逸事。

再者说来,更令人费解之处在于,这《棺山遇仙图》名为“遇仙图”,可纵观图中所绘,哪里有什么仙人?倒不如称作《棺山盗墓图》,或是《棺山降尸图》来得贴切。常言道“名之为名,必有其因”,但图中似是玄机暗藏,教人完全无法以常理推测。《棺山遇仙图》与前面的《棺山相宅图》,《秉烛夜行图》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Shirley 杨也觉不解,她问我和孙教授如何看待此图。孙九爷凝视着《棺山遇仙图》良久,脸色越来越是难看。他告诉我们说:“如果图中所绘的内容属实……恩……看前三附图画的模样,想必这张遇仙图不会是凭空捏造的虚妄之事。但从图中看来,并无遇仙之事,除非……除非戴着颗黄金头颅的乌羊王不是僵尸。”

我奇道:“不是僵尸是什么?难道是仙家?他要是真仙怎么还死了装棺椁里了?”孙九爷神色凝重,缓缓说道:“肯定不是僵尸,观山太保在椁殿中揭开命盖的时候,那乌羊王可能还活着……”

我对此论不以为然,怀疑孙九爷脑袋进水了,就对他说:“乌羊王连脑袋都没有,如何还能说他在开棺时依然活着?并且这巫陵王如果还活着,在几千年前也不可能被装在石椁里。看样子他并不像是因为暴虐无道,被活活钉死在棺中,因为那颗黄金头颅奢华精美,绝不是临时打造出来的。”

孙九爷道:“你说的不错,可你仔细看这图,在封师古下剑之处,巫陵王身上分明有鲜血淌出,顺着剑刃往下流淌。千年僵尸死而不化,自然不会流出鲜血,即便有血也必是乌黑的尸血,这个细节足能证明他从石椁中出来的时候还是和生人无异。”

我又看了孙九爷说的那处细节,但仍不肯信:“地仙封师古丹青笔墨的造诣不错,懂得艺术夸张,但把僵尸身上画得血如泉涌,可就不是对待史实的正确态度了。”

Shirley杨问孙九爷道:“你的意思是石椁中的乌羊王还活首,《棺山遇仙图》的遇仙,是指封师古开棺时见到了不死之人?”
  

孙九爷微微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但我想其中可能还有隐情,毕竟《棺山遇仙图》描绘的仅仅是一个瞬间,虽然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封师古亲身经历的一幕险情,但在他杀了千年不死的乌羊王之后又遇到了什么?究竟何事才使他性情转变,继而进入棺材山里避世求仙?这些事情咱们就很难从图画中获悉了。”

我们实在看不出更多名堂,便取了壁上挂的一阴一阳两幅《棺山相宅图》,随后径直登上顶楼。这层木楼空间窄小了许多,只设有一个神龛般的石柜,摆着不少器物,有十几本书卷,一些五花八门的瓷瓶,还有一口带鞘的宝剑。

看起来都是地仙封师古随身之物,我心想就凭这点,封师古也不是什么能掐会算的真仙,完全没料到他的后人,会带着摸金校尉进入地仙村古墓,这些东西竟然如此毫无遮掩地放着。我们被观山太保蒙骗了多时,不抄他几件真东西如何说得过去?

想到这,我伸手拎起那柄宝剑,按绷簧拔剑出鞘,只见锋刃寒芒闪动,端的是口利器。我对孙九爷说:“观山太保的东西都是倒斗所得,也不知本主都是哪座坟里的古人,现在这管制刀具我就先没收了,我虽然不会剑术,但素闻宝剑可以镇宅辟邪,我回家挂着也总好过放在此地生锈。”

孙九爷没好气地说:“你小子是贼吃贼,越吃越肥啊!不过只要你帮我找到地仙藏身之处,他的东西你尽管拿去就是。”
  

我心想这话亏你也说得出口,正要对他说出两句戳人腰眼儿的话来,却见Shirley杨已从那几本书卷中找到一本《观山掘藏录》,是地仙封师古亲笔所书,记载着封师古平生之事,并且把历代观山太保所盗发之古冢一一详述。孙九爷如获至宝:“找的就是它,棺材山里的秘密肯定都写在其中了。”当下便借着灯光,匆匆忙忙地翻阅起来。
  

我说您别光顾着自己看啊,观山太保的事我和Shirley杨也挺关心,他这书里怎么写的,孙九爷只好边看边给我们粗略地讲解。

原来观山太保自封王礼开始,便世受皇恩,随驾听用。但世间万物,都有个兴衰起落的定数,到了万历皇帝当朝之时,已是内忧外患,关外有后金起兵攻明,各地贪官污吏们搜刮民财,使得民变不断;朝内又有党争,一时之间内忧外患全都来了,自太祖成祖传下来的基业,至此已出现了大厦将倾的迹象。

偏偏当朝的皇上心昏神庸,还特别喜欢服药炼丹,招募了许多方外之士,专门给他调配各种养生秘药,也常以长生不死之事询问封师古。

当时封师古是观山太保的家主,对皇上也是忠心不二,但那时候封师古并不怎么相信炉火之道,他认为自古从无不死之人,世间也无不发之冢,是人就有生老病死,是陵墓就早晚有被人挖开盗掘的一天。既然没有不发之冢,那么古墓里的东西谁挖不是挖?所以他一面主持修造皇陵,一面在暗地里派人到各地盗墓,主要是为了寻求古墓里的经卷典籍,尤其喜欢收集奇门古术之类的骨甲、竹简,对此物求之不厌,这也是从他祖上继承下来的光荣传统。

对于万历皇帝吞丹服药的爱好,封师古不以为然,炉火之术历来害人不浅,都说古时仙人留下度炼脱化之道,是为广济世间的,但试看从古到今,谁人亲眼得见?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说旁的,单是各个朝代的真龙天子,在此事上送命的也不算少数了,怎奈人心最易痴迷,不明白天道造化之机。

为此他多次奏明万历皇帝,不死仙药之事终究虚幻渺茫,绝难强求,并劝皇上迁动安徽的祖陵。结果惹得龙颜不悦,认为观山封家没什么真本事,从此便将他看得轻了。

此外还有件事,是由于封师古命人在京城附近,盗掘了一个刘氏贵族的墓穴,墓主是个女子。这刘氏的来头也不小,乃是数术奇人刘秉忠之后,墓中布置有许多机括销器,还有一些数术典籍,所以就被观山太保盯上了,偷着将这处墓葬挖了一空。

但是天子脚下帝王之都,乃是五方杂聚的所在,观山太保行事虽然周密,也难免有走漏风声之时。刘家的后人同样在朝中为官,听闻此事后大为恼火,但是苦于没有找到封师古盗墓的证据,只好暗中给观山太保栽赃陷害。

封师古是个极精明的人,又兼通晓玄学,自然洞悉保身之道,便萌生退意,择个日子,将同宗同族的弟兄们前来商议。他对众人说,自古常道是伴君如伴虎,如今眼看大明朝的气数就要尽了,世乱时危,田园将芜胡不归?我等不如趁着还能全身而退,一同回归故里,经营祖宗留下的盐矿产业,从此闭门清静度日,岂不强似整日陪王伴驾担惊受怕的。

由于封师古怀有异术,封家诸人历来对他仰若神明,无有不依,当即商量定了退路。封师古便告病还乡,举家离开京城回到祖籍青溪镇。

回了老家,封师古在家中闭门不出,专门研究各种奇诡无方的异术,这些本事大都得自于棺材峡中的悬棺,虽然其中有许多内容残缺不全,但是剩下的部分也足够他琢磨三五世了,越研究越觉得那些古老的方术深不可测,奥妙似乎无穷无尽。

封氏是家大业大,又得过御口亲封,虽然行事诡秘,在世上名声不扬,但在当地则是一呼百应,收罗了无数门人弟子,专做些画符吞水送平安的勾当,俨然是巴山蜀水的一大巫门。

封师古有几个兄弟野心不小,眼见自家势力越来越大,官府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就劝封师古聚众造反,可以效仿当年黄巾军的做法,自称“大德天师”,登高一呼,必定从者如云,即便不能做大,咱们割据一方,裂土分疆也是好的。

封师古不为所动,观山封家之所以有今天的气象,多是仗着擅使幻化之术——说好听了是幻化之术,其实就是妖术,全是歪门邪道的东西,你们仔细琢磨琢磨,史书上的兴衰成败颇多,却有几个是凭着撒豆成兵、剪纸为马的障眼法得了天下?自古凡是以妖法蛊惑民众图谋造反的,从来没有一个能有好收场,绝难成事,只因叛逆之举,向来遭天道所忌,命中没有龙兴的福分,切莫痴心妄想,否则早晚惹下灭门之祸。

世人无非是争名逐利,谁能做到清静无为?封师古虽然没有图谋造反的野心,但他广收门徒,也自有他的动机。

观山太保盗墓与平常不同,这伙人多要提前扮做戏装,像什么钟馗、无常、判官、阎罗、牛头、马面,全是阴司里的装束,其手段有烟术、蜡骨法、纸人搬运、驱使尸虫等等,显得格外诡异神秘。

实际上所谓的烟术,就是一种类似湘西赶尸的催尸术,观山太保通过向墓穴里喷吐水烟,便可以给墓中的尸体催眠,烟雾形如人形,罩在陪葬的尸体身上,可以控尸打开墓主棺椁。取出明器后,尸体就会自行仆倒在地,墓室棺椁里有什么销器机关,也都被死尸给触发尽了。最后观山太保才进去将墓中事物搜刮一空。

如果墓室里没有陪葬的古尸,也可折叠纸人,以烟术操控虫蚁将纸人运入墓道,这是属于搬运挪移之术。以现在的观点来看,这类妖术其实就是利用药烟,吸引一些冷血生物,例如蛇蚁虫甲等物,使其缠绕附着在尸体或纸人身上盗墓。另外烟术不能持久,否则施术者必然失魂而死。诸如此类,皆是久已失传的巫法。巫山棺材峡悬棺中的骨甲上,便记载着许多这种奇门秘术,并有星相巫卜之法,被封氏概总归结为棺山指迷术。
  

在观山太保盗毁了许多古墓之后,封师古觉得收获并不算大,其间虽然也得到了一些丹法异术,却不及祖上传下来的零头。最后他记起祖训中提到,在棺材峡中还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古墓,利用了天然洞窟营建,内部城阙重重,庄严宏伟,传说是乌羊王的陵寝。
  

棺材峡里藏有悬棺不下十万具,是一大片古老的墓葬群,乌羊王古墓就位于深山绝壑的尽头。据当地传说,乌羊王祟信巫风,极度残暴苛酷,但疏导河道凿井取盐,也算是有一定的功绩,可谓毁誉参半,最后被人所杀,没有了脑袋,只好戴了颗金头下葬。
  

封氏祖先在棺材峡的骨甲中,发现了乌羊王古墓的确切位置,但是也同时得知古墓的椁殿里充满了诅咒,一旦打破地宫中永恒的寂静,世人就会付出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代价。

盗发悬棺的封氏祖先,知道棺材峡中确实埋藏着无穷的秘密,自古就是神秘难测的巫地,此地屡有异象出现。他们当然不敢触犯这条古老的禁忌,所以留下训示,告诫封家的后世各代子孙,无论如何,绝不要进入那座古墓,否则必有灭门灭族之祸,谁要是触犯了祖训,谁就是欺师灭祖的大不孝罪过。在古代中国的传统观念里, “万恶淫为道,百善孝当先”,没人担得起这种罪名,观山封家的后人代人谨遵,再进棺材山盗墓这念头平时连想也不敢去想。
  

可封师古自恃手段高超,又觉得乌羊王地宫中必定藏着许多奇诡奥妙之物,他素有窥墓之癖,这念头一动,再也压制不住,将弟子徒孙和自家兄弟子侄召至堂前,声称夜观天象,见到凶星犯主,天下将有大浩动,要保家门平安,便须进棺材峡盗墓,乌羊王古墓中的周天卦图深藏玄机,可以指点迷津,让咱们找个太平清静的去处避世隐居。

  其实棺材峡里并没有卦图,封师古只是以此为借口说服了众人进山盗墓。一众观山太保穿山破岭,施展出种种手段,非止一日,方才挖开椁殿。

  椁殿中石椁甚巨,群贼猜测里面宝货必多。可不料揭开命盖,一阵阴风从椁内吹出,所有的灯笼火把全都当场灭了。封师古身上带有夜明珠。急忙取出来一照,发现围在巨椁前的几个人,都已尸横就地,椁中探出金光灿灿的一颗狰狞人颅。

  这封师古见过大风大浪,广有异术神通,并非等闲之辈,抖开缚尸索,抬手一剑就将乌羊王的僵尸戳了个对穿,谁知金首乌羊王的身体竟与活人一样,中剑处鲜血飞溅。

  封师古所识极广,晓得早年间有古尸化仙之说,却不敢相信是真有此等异事,当时身在险境,未及从容思量,就把乌羊王大卸了八块,又见椁殿中有许多古器,便把古尸藏到一尊兽面双耳青铜釜中,牢牢地封了,并从石椁内取走了全部贵重明器。

  然后封师古才招呼墓道中的同伙进来,给横死在地的几名观山太保收尸。这次盗墓,观山群贼不仅将明器古物盗了一空,连墓中的壁画也不放过。

明器被秘密运抵青溪镇的大宅,封师古就此闭门不出,不分日夜地参详墓中之物在椁殿中的奇遇,使其相信了真有尸仙存在,他此时再也顾不上触犯什么大忌,穷尽心机,苦苦寻找出棺材峡中古老的不死之迷。这个秘密也许就藏在乌羊王古尸的黄金头颅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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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鬼吹灯第二部 第四卷 巫峡棺山 第四十六章 盘古神脉

封师古发现在乌羊王的黄金头颅上,阴刻着一副古老的风水地图,另外从棺椁中盗发出的龟甲、玉璧、铜器等物,也都有着许多教人难以理解的神秘铭文。这些明器中,隐藏着棺材峡里不为人知的秘密。
   

原来在巫山棺材峡的地底,自古就有两块地中有山的风水宝穴。一处酷似头颅,另一处则是个无盖石棺的形状,棺中有山丘形如无头尸体,山中有黑泉,漆黑腐臭,近似尸血,人莫敢近。
   

棺材峡外表的风水形势可以归结为“山高水窄,群龙无首”。山中洞窟交错,使得龙脉混乱缥缈,故此有许多古迹都是镇风守水的奇异格局,各条龙脉的核心就是那尸头、尸棺两穴。古代巫风盛行,最初称尸形山为盘古脉,是祭飨死灵巫神的禁地,四周峭壁的岩隙里藏纳悬棺,地底则埋有各种铜玉古物,以及无数称为尸器的小石棺。
   

那些小巧的石头棺材里面,全都装纳着殉祭者的器官,大多是从奴隶、俘虏一类社会地位低下的人身上获得,将它们埋在地底吸纳山川的极阴之气。一旦藏得年代久了,那些心肝脾肾一类的器官,就会逐渐萎缩石化,其中有借得阴气者,就会浮现出人面五官,甚至身形手足俱全,可以成为活丹,但概率很小,万中无一。又因为山里埋藏尸器之多难以估量,所以后世也有棺材山之称。
   

这种神秘的风俗,主要受巫楚文明和古蜀文化的影响,在有贵族下葬时,就会从棺材山里挖出深藏过千年的成形尸器,当做丹珠装入死者口中,可以保持尸首英爽之姿不散。
     由于乌羊王下葬的时候,是有身无首,所以陪葬的尸器,就藏在了他的腹中,观山太保盗墓开椁时,那枚活丹已同僵尸化为一体。封师古遍阅古籍,知道世上有尸仙之说,他认为石椁中的乌羊王,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而是尸身脱化而成仙的真仙,吃它一口肉,足可以胜过服食几株万年何首乌,于是便有了非分之想。
   

封师古将装在铜釜中的乌羊王尸体烧炼化丹,但似乎不怎么管用。他也是鬼迷了心窍,绝不肯就此罢休,料来山中所藏的其余小棺材里,还会有尸器化成的尸仙,便又带人去找棺材山,反复相夺形势地脉,才知这混沌初分时便已存在的盘古脉,在风水一道中,名副其实就是一条被群龙围绕的尸脉。
   

但是在几千年前,古时巫者为了求取活丹,在山里边挖了埋、埋了挖,早就把这地脉挖断了,而另外那处乌羊王埋骨的人头形山洞,也在观山太保盗墓之时,被挖破的龙气,一前一后两处风水奇绝的地脉此时都已废了。
   

封师古自恃有鬼神难测之术,打算把棺材山造成让他度炼成仙的阴宅,就使出惑众的手段,自称地仙祖师,扬言在古墓中窥得天机,并告诉众人世间即将有刀兵大劫,山中有个胜似世外桃源的神仙洞府,可以避祸,谁要不信谁就是身上还有恶业未消,要继续留在世上遭难偿还。
   

但是观山封家威望很重,再者世道衰败之兆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有许多人都信他,举家举族地跟着地仙进山,兴师动众地造了阴阳两层的地仙村。这种格局取自风水古法,乃阴阳混元之意,专用来恢复地脉龙气。
   

同时封师古也带着亲信,秘密在山里发掘尸器,几乎翻遍了地底全部的小棺材,历时多年终于挖出了一具栩栩如生的尸仙,并将挖开的沟壑造为阴宅,以做度炼成仙之后的藏真之所。为了保守尸仙的秘密,在棺材山外埋设九死惊陵甲,让随同他进入地仙村的人谁都甭想出去。
   

这上古所传的仙法,不可自私,到了地仙入棺之时,所有的人都要秉烛提灯,跟着下到墓中陪葬。地仙村封家大宅中有血坟一处,待到坟丘中渗出尸血,便是棺材山地脉龙气复苏之兆,所有的尸体潜养于地下,届时便可受度为仙。后世有缘之人,凭《观山指迷赋》进山到此,可去往地仙墓中叩拜真仙。
   

《观山指迷赋》是封师古生前所留,按照书中最后的记载,他是口含活丹,被门徒活活钉入石椁下葬,此后发生了什么,就无法从书中得知了。
   

孙九爷看罢愤恨不已:“想不到我观山封家竟出了个封师古,他简直就是个魔鬼,让这么多人为他殉葬,要是不将其化骨扬灰,如何告慰成千上万屈死的冤魂?”

我并不理解孙九爷这种封建世家出身——视家门祖宗比天大之人的感受,心想:”他就是个地主阶级的遗老遗少,可能自打解放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难免对旧事念念不忘。”但我更觉得不解的是《观山指迷赋》与那几张图画,里面记载的内容也太离奇了,看起来却又不像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化作尸仙的活丹,是不是旧事我们要找的丹鼎?被活着钉进棺材里的地仙封师古现在究竟怎么样了?那些殉葬者全都死在墓中了吗?
   

Shirley杨不解地问道:“随封师古进入的人成千上万,有这么多人进墓送死,难道其间就没一个人对地仙的举动产生怀疑吗?”
   

孙九爷说:“从长远来说,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在乱世当中,人心多是久昧不明。凡是那等聚众的勾当,只要牵扯上真命、天道,往往就能一呼百应,让愚民愚众从骨血里信以为真,这种先例可就太多了……”他顿了一顿,又说,“心中起疑的人并非没有,只不过人数太少,说出来的话在当时也没有分量。我祖上封师歧就明白地仙是妖言惑众,所以才远逃避祸,给观山封家留下一条血脉,如今传到我这辈,终于有机会进到这棺材山中,想来该是封师古的报应到了。天底下最可恨的人,除了忘恩负义的负心之徒,便是这欺师灭祖之辈。”
   

我对孙九爷和Shirley杨说:“封师古这本《观山掘藏录》,并没有明确地说尸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能事关机密,只有他一人心知肚明。咱们要进地仙墓,必须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会发生《观山遇仙图》里描绘的情形。”
   

地仙墓里的危险难以预期,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希望只有我和孙教授、胖子三人一同进墓开棺。这处封家大宅看起来还算安全,不如让Shirley杨和幺妹儿两人留在这等候为好,可话刚说到一半,就听楼梯口响起一阵脚步声,胖子和幺妹儿两人都跑上来。
   

常言说,见面休问枯荣事,观看脸色便得知。我一看那两人脸色不好,就知道肯定是楼外有事发生。果不其然,胖子开口就说:“老胡,我怎么感觉这地方要出大事啊,你快看外边是怎么了?”
   

我闻言赶忙推开窗阁,众人围到窗前向外一看,心下都是骇异无比。原来这棺材山压在一座千米高的大山底部,上边的山体就如同一处坟丘的封土堆,山根中空,岩层内部陷有极深的空壳,将棺材山罩了个严严实实。从地仙村里往上看,见不到天空,唯有满目的岩层土石。此刻头顶的岩层中有时隐时现的血光浮动,更从岩缝中渗出许多暗红色的浓雾,能闻到一股阴冷腥臭的气味在空气中涌动,四周却仍是漆黑沉寂。
   

胖子说:“瞧见没,看这意思山里已经不是解放区的天了,白色恐怖的血雨腥风即将来临,要想摸金找明器可得赶紧动手了,晚了咱就撤不出去了。”
   

我也知道可能大事不妙,但为了稳定军心,只好说:“王司令你别危言耸听,咱们的摸金队伍里有军人,有老九,还有山里的幺妹儿,典型的三结合班子,放在哪都好使,有什么局面应付不了?”
   

说话间就听半空里闷雷交作,污血好似雨点般地落了下来。我吃惊不小:“地底竟然下起血雨来了?”孙老九急忙关上窗阁子:“这是九死惊陵甲上的尸血,你们身上带伤的人可千万别沾上。封师古的书上详细记载了棺材山之事,我看看还有没有另外的生门。”说着就在墙角继续翻阅书卷,全神贯注地不再言语了。
   

据说九死惊陵甲是种尸血沤发出来的铜蚀,形状如同珊瑚刺,又像植物根须,埋藏在途中会越长越多,这种植物分泌出的液体近乎尸血,奇毒无比。
   

这阵血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已止歇,只有血雾在岩层种依然凝聚不散。Shirley杨听到声音减弱,向窗缝外望了望,对我说:“看来惊陵甲早已穿透了岩层,正逐渐向棺材山内增生,可能要不来多少年,整个地仙村都会被青铜血蚀吞没了。”
   

我说这种护陵防盗的古术,本来就是条难以控制的祸根,封师古自以为神机妙算,却作茧自缚,即便咱们不来倒斗,地仙村古墓也早晚会被惊陵甲毁了。
   

胖子说:“那这墓里的明器岂不都要糟蹋了?我可提前告诉你们,胖爷我对此事绝不能无动于衷,眼睁睁地袖手旁观那不是咱的做派,我都得给它们搬回去支援咱的伟大事业,争取早点气死安东尼奥尼!”说罢就放开手脚,开始把那些瓷瓶药罐往携行袋里划拉。
   

我刚才已经翻看过了那些瓷瓶,里面并没有我们要找的尸丹,正想告诉胖子别捡这些不相干的,却见孙九爷颓然坐倒在地上,两只眼直勾勾地一动不动,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我正要出言询问,就见孙九爷合上了《观山掘藏录》,脸上的神色黯然已极,长叹了一声道:“天意啊,咱们肯定是奈何不得封师古了。”我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孙九爷说:“观山太保擅观星相,真有几分奇诡无方的神机妙算。他留下的《观山指迷赋》,全篇七十二句,但你们看封师古手书的这部《观山掘藏录》中,还有最后一段“血雾入地,群仙出山”,当年的传说果然是真的,现在地底出现血雾,岂不正应了此兆?看来他不是算得不准,而是料事如神,算得太准了。恐怕尸仙随时都会破棺入世。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咱们来得不是时候,谁也阻拦不住了……”
   

孙九爷身为观山封家的最后一个传人,他出于利用摸金校尉寻找古墓、又担心被从路上甩掉的缘故,一直不肯把《观山指迷赋》的真篇全文告知众人,现在我们已经全伙进入了棺材山,便也不将这套隐晦的暗示谜语放在心上了,谁知最后竟然冒出这么一句,什么是“血雾入地,群仙出山”?难道封师古这地主头子还想借尸还魂出山夺权不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孙九爷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这事连我都不相信,他也是常年和古物打交到的老元良了,为何如此信邪?
   

Shirley 杨将我拽在一旁说:“孙教授常年处于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他虽然没疯,但常会有些神经质的反应,你们别再刺激他了。”我说:“冤枉了,我哪有本事刺激他?他刺激我还差不多。你看他是不是脑子里的保险丝烧断了?净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来,棺材峡一带的崇山峻岭是什么形势咱们都亲眼见识了,即便是天崩地裂,地仙村古墓也决不可能重见天日,碎石落下来将它埋也埋没了,墓中的古尸又怎么会自己爬出山去?”
   

Shirley杨说:“要说地仙真有未卜先知的法子,我同样不肯相信。但我看封师古确实精于推算,他对棺材山里的地形地势了如指掌,也许这山里真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我明白了Shirley 杨的言外之意,事物的发展变化必然存在一定客观规律,这些规律大多是可以推算出来的,但冥冥中真正决定成败的关键因素,却从不由人计较,所以才说“人有千算,老天爷只有一算”。而地仙封师古那套所谓的仙算,应该是介于天、人之间,他究竟能推算到什么程度,我们眼下根本就没办法判断,至少他算准了九死惊陵甲会穿山入地,从而使地仙村古墓中出现血雾,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所以很难断言封师古的尸体最后是否会离开墓穴棺椁出山。
   

我对Shirley杨说:“这座棺材山是尸脉凶穴,相比地仙墓里的尸体都有尸毒,要是它真能出山,必定为祸不小。咱们只好先下手为强,不论能不能找到古尸真丹,都得想办法给它来个开棺毁尸,永绝后患。”
   

这时我们身上的射灯电池即将耗尽,灯光渐渐暗淡下来,虽然还有些备用电池,可还不知要在地底古墓中停留多久,不得不尽量节省使用。孙九爷说:“点蜡烛吧,手电、射灯最好留在必要之时再用。”
   

观山太保精于烟幻、雾化之术,多是唐五代时流传的邪术,可以通过焚烧蛇、鼬、猫、狐一类的尸体制造幻象。我看附近没有尸烛迷香,就让胖子取出半截蜡烛头,这都是进山前在幺妹儿的杂货店中购得,拿到桌上点了一支照明。
   
我借着烛光,仔细看《观山掘藏录》中关于地仙村和棺材山的记载,思量着要找条捷径进入地仙藏尸的墓穴,其余几人也各自翻找楼中的诸般事物。我正看得出神,孙九爷突然叫声糟糕,呼地一口吹熄了蜡烛,藏骨楼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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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第二部 第四卷 巫峡棺山 第四十七章 忌火

古墓乃幽冥之地,蜡烛则是命脉的象征,常言说不是厉鬼不吹灯,摸金校尉是最忌讳吹灯之事,蜡烛一灭,房间里立刻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胖子勃然大怒,一拍登山头盔,他那盏关掉的战术射灯顿时亮了起来,随即抬手揪住孙九爷喝道:“孙老九你活腻了,敢吹胖爷的灯?出门也不打听打听——上次吹灭胖爷蜡烛的粽子是什么下场!”

    孙九爷一脸神经质的表情说:“王胖子你才活腻了,地仙村里不能点蜡烛!”

我拦住胖子,对孙九爷说:“先前不是你让点蜡烛吗?怎么又突然变卦吹灭了命灯,你到底心在哪里?意在何方?”孙九爷先是摇了摇头,又马上点了点头,他说: “点蜡烛是我的主意,但我今天心里太急,像是被猪油蒙了脑子,始终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自从进了这座棺材山,我就感到周围有些地方不对劲,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但我却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直到刚才点了蜡烛,才猛然想了起来。”

Shirley 杨问道:“孙教授,您指的反常之处是……灯烛?”孙九爷点头道:“没错,看来杨小姐你也留意到了,棺材山中地仙村的布置格局,处处都与清溪古镇一致,每处房舍宅院和人间无异,但还是有一个很隐秘的区别,这里所有的宅院中,都没有蜡烛和灯台、灯油,甚至厨灶中也没有柴火。”

我没能立刻领会孙九爷言下之意,奇道:“地仙村有阴阳两层,阳宅里没有火烛灯盏,这说明什么?难不成那伙观山太保都是耗子成精变来的人——地底下越黑看的越清楚?”

孙九爷说:“虽然没有灯烛,但在藏骨楼和各处宅院里,都备有一种阳髓灯筒。阳髓是种可以发光的矿石,当年的人们应该是使用矿物光源来照明。听祖上传下来的说法,在青溪古镇是从来没有用阳髓取亮的习俗的,很可能地仙村里有某种禁忌,在棺材上里不能点蜡烛。”

Shirley杨说:“封师古留下的几幅图画中,有一副称作《秉烛野行图》,图中所绘的情形是许多人点着灯烛进入古墓,如果棺材上里有禁火忌烛之事,那些人为什么要在墓穴里点蜡烛?”

我听到此处,心中一沉,隐隐觉得当年藏在地仙村里的人们,所点灯炬皆为冥烛,那是一种殉葬者捧烛而死的旧俗,而他们正是全部去墓中殉葬的,进幕之后又是怎么死的?

孙九爷让我们将《秉烛夜行图》取出来,他再次看了看,更是确信无疑:“你们看看,图中画得很清楚,进入墓穴的这些殉葬者,凡是走在地下石阶的人,手中才有点燃的蜡烛和火把;而在高处墓门前的人们,所持灯烛都是熄灭的。”

我问孙九爷:“就算是棺材上中里确实有不动火烛的风俗,却不知点了蜡烛会出什么事情。我看附近也没有反常之处,咱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我和胖子对此不以为然,对他说:“有什么麻烦也都是你惹出来的,再说现在面临的麻烦还小吗?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除死无大事,咱们这伙是专做摸金倒斗事业的,点跟蜡烛算什么大事?”

Shirley杨说:“老胡,你别掉以轻心,先让孙教授把话说完。如果点了蜡烛,棺材山里究竟会发生什么?”

孙九爷说:“地仙村的格局形如无火灯台,我稍微懂些上古的风水,这应该是个忌火的布局。”

我平生所学皆出自摸金校尉的十六字风水,是一门以古风水为筋骨,融合江西形势宗秘术为血肉的青乌风水;而观山太保的观山之术,其根源则是出自棺材峡悬棺中的甲骨,是古风水术的一支,虽然与青乌风水出自一脉,却也存在不少差别,所以我并不太懂忌火之说,只是看《棺山相宅图》中的地仙村轮廓,确实正如一盏无火铜灯。

只听孙九爷说:“风水上的事情只是其一。其二,地仙村与明末青溪古镇格局相似,封氏蒙受皇恩发迹是在明代初期,历大明一朝两百余年,不断扩建祖宅,所以说青溪古镇的形势根基,都是从那一时期所定,后世经历清朝、民国,直到解放后,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我以前从没有仔细想过青溪镇为什么要做成忌火灭烛的格局,或者说根本就没想到那一层,要是往深处琢磨,这肯定是与永乐年间观山封家设计毁掉发丘印、摸金符之事有关。”

相传后汉年间,曹操为求取军饷,曾举兵盗发梁孝王之墓,当时还没有发明炸药,而梁孝王的陵寝深藏石山腹中,以当时的器械和手段,即便有数万兵马也难轻易发掘这种巨型山陵,所以曹操就特意从民间网罗了一批精通倒斗秘术的人,将他们收入军中,设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之职。

古代军事编制的称谓与现代相似,现代军队的军衔有将、校、尉、士,其中每一级又分少、中、上、大,例如少将、中将、上将。在古代,将属于高级军官,校尉则属于中级军官,曹操手下的盗墓部队,为首的是发丘中郎将,又称天官,其下有摸金校尉,并配以符印作为信物,所以才留下了发丘印、摸金符。汉末的乱世结束后,发丘印摸金之辈流入民间,不再做官盗的勾当,专一地倒斗取财,以济世间穷苦之人。

中国人自古就注重名分,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于是发丘、摸金这套官家的名号沿用了几千年,那枚刻有“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个字的发丘印,以及穿山摸金的古符,都是代代相传的信物凭证,共有九付一印。

由于摸金校尉倒斗之术出自《周易》。《周易》又为群经之祖,擅长以“望”字诀辨识天星地脉,是倒斗行里最重传统的一支,故此民间历来都有七十二行摸金为王之说。摸金校尉之魁首为发丘天官,但到了明朝永乐年间,皇室为求皇陵稳固,由观山太保设下诡计,毁了发丘印和六枚摸金符。

也许是天道有容,不该摸金倒斗的手艺从此断绝,最后仍是有三枚摸金符下落不明。有道是,一日纵敌,万世之患,观山封家担心此事败露出来,早晚会有摸金校尉卷土重来大肆报复,特别是封氏祖坟都埋在棺材峡,所以思量起来,时时都是寝食难安,但这件事最终并没有走露风声,后来也就逐渐放心了。

孙九爷说,现在想来,观山太保最忌惮的始终是摸金校尉,地仙村的建筑布局暗合九宫八门之理,其轮廓又有忌火之像,在观山风水中,忌火之地不能点烛,点了蜡烛生门也要变作死门,这不正是专门对付摸金校尉的吗?

我对孙九爷说:“我看您是有点过度敏感草木皆兵了,摸金校尉与观山封家过去有什么恩怨,那早都是历史的尘埃了,没必要再去掰扯旧账,仅仅是我们和你之间的这笔账就已经算不清了。现在咱们别想多余的,还是先想法子把地仙封师古从棺材山理挖出来才是正事。”

孙九爷见我不信,只好说:“但愿是我多虑了。你们先看看地图找出行动路线了,我再翻翻这本《观山掘藏录》,这里面的棺材山一篇中,详细记载着地仙村里的大小事情,说不定还能找到些什么。”

我也正有此意,便接着去看封师古留下的图画典籍。深埋地底的棺材山是条尸脉,这种地脉只在最古老的风水传说中才会存在,而青乌风水对群龙无首的尸脉则是有名无解,很难说地仙借尸身脱炼形化之事是真是假。但是我和Shirley杨商议地仙墓中的事情,都觉得封师古谋算深远,他做出的事情鬼神难测,对于群仙出山之言我们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决不能让这墓中的古尸重见天日,否则肯定要出大乱子。

正说这话,就听守在窗外的幺妹儿忽道:“院子里好像有啥子东西在动……”此时半空中血雾弥漫,但山里仍然是漆黑莫辨,远处有什么动静只能以耳音去听。我走到窗阁子侧耳一听,果然有些异动,声音密集纷杂,只不过并不是在院子里,而是出自地仙村外的棺板峭壁附近,好似滚滚潮水,正向着藏骨楼这边涌动而来。

其余几人也都觉得奇怪,棺材山里没半个活人,怎会突然出现这种动静?听上去数量不小,而且也不是九死惊陵甲那种铜蚀蠕动摩擦的声音。虽然来源不明,却肯定是来者不善,有些很可怕的东西要涌进地仙村了。

孙九爷听得清楚,忽然匆匆把书卷向前翻了两页,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失声叫到:“咱们得赶快找地方躲起来,这声音……肯定是《观赏掘藏录》中提到的棺材虫!”

这座棺材山尽得造化之奇异,山里这条盘古脉形如尸体,就像那些酷似卧佛的山丘一样,但没有脑袋平躺在棺材里,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断首的凶地,可实际上又是条凶中藏吉的奇脉。

奇就奇在这里的土层中有暗泉流动,泉水腥臭如同尸血。在倒斗这一行里,把棺中流出清水的现象,称为棺材涌,坟中有泉更是藏风聚水的宝地,所以说棺材山是个奇绝的所在,它与真正的棺材一模一样,既然有浑浊似血的棺材涌,那么在棺壁间有棺材虫出现也是理所当然。

棺材虫又称蚳虫,是棺木椁壁间生长的蛆虫变化而来,色如松皮,身具肉翅,生有七对螯牙,专愿意啃噬腐朽,其小者如米粒,但是最大的,可以生长到七八岁孩童的手掌大小,倒斗的人大多见过此物。但在那些寻常的古墓里,即便是一墓多尸,棺椁的数量也比较有限,所以即使出现棺材虫,也从来不会太多。

可以《观山掘藏录》的记载中,棺材山石壁上有天然生就的纹理图案,近似攀龙栖凤的古朴纹饰,这些岩隙里面藏纳了许多木质悬棺,满坑满谷的尽是丝藤、泥苔、朽木、尸骸,其中寄生着许多啃噬泥苔碎木的棺材虫。由于数量极多,当年的观山太保也难以将之尽数剿除,所幸它们不离山壁悬棺,与地仙村古墓无碍。

但今天大概不是黄道吉日,棺材山里出现了种种反常的异象,四周的九死惊陵甲穿破岩层直迫棺壁,将藏在岩缝里的棺材尽数逼了出来。此刻听楼外全是蚳虫爬动之声,就知是有成千上万的棺材虫,从四面八方涌进地仙村里来了。

孙九爷催命般地说:“棺材虫不像乌羊王地宫里的那些尸虫,被它们啃了连骨头渣子也剩不下,咱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避。我知道你们都是胆大心狠不把生死放在眼里的人,可幺妹儿这丫头是不相干的,别连累她跟着一起送命。”

胖子冷哼了一声说:“老胡你听听他这话,说得太感人了,看来咱们先前全误会了,原来孙九爷他也有一颗红亮的心呀。”

这时我虽知道事态紧急万分,被成千上万的棺材虫堵到屋里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一步不着,步步难着,贸然行动的结果只会使处境更糟,于是我嘴上对胖子说:“单凭孙九爷刚才那番话,我也差点将他当做自己的同志了。”心中却在想:“地仙村里各处房舍都与寻常人家一样,并非铁壁无间,哪里有什么可以让人藏身避祸的所在?”

孙九爷没理会我和胖子的挖苦,匆匆把封师古手书的几本册子塞进包里,指着楼下说:“地仙村下面有阴宅……这座藏骨楼的下方肯定是个墓室、咱们躲进地底,不仅能避开棺材虫,还可以顺着墓道去找地仙墓,否则被困在楼中怎么得了?”

Shirley杨拦住孙九爷说:“墓道里更危险,我先前看到地仙村阴宅的墓墙中多有缝隙,棺材虫无孔不入,未必挡得住它们。”

我听Shirley杨这话很有道理,棺材山中的阴宅纵横相连,一处处不同朝代的古墓叠压在地下,每座墓室的结构和建筑材料各不相同,导致墓道间存有缝隙漏洞,倘若大批棺材虫铺天盖地而至,在狭窄封闭的墓室中实是难以应付。

耳听远处虫足爬行之声渐渐逼近,愈发使人心中发慌。我沉住气想了想,那幅《棺山相宅图》中详细描绘着棺材山各处地形,在地仙墓入口处,绘有几道金属圆环围绕的标记,虽然在图中看不出究竟有什么名堂,但既是位于墓穴入口,古时又有天圆地方的概念,圆为生、方为死,在卦图中圆弧含“生”意。按理推想这几道圆环应为墓前断中、防盗之物,退入其中或许能够躲避棺材虫的袭击,这样做也属以退为进之计,总好过困守孤楼独宅。

这时顾不上地仙村里是否真有忌火的旧例,我立刻招呼胖子等人一齐动手,抡开铲子拆了几张木案木椅,又扯碎了些布条裹在上面,要点燃了当做火把驱虫。

孙九爷见状急得嗓子都哑了,扯住我的胳膊声嘶力竭地说:“不能点火,地仙村各处宅院里的焚全是老殇树,火头一起,非把地层里的九死惊陵甲引出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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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第二部 第四卷 巫峡棺山 第四十八章 隐藏在古画中的幽灵

孙九爷翻看《观山掘藏录》,从中得知棺材山里全部的建筑,都是以老殇作为原料,这与地仙村阴阳两宅的风水布局有关。
  

老殇树是种凶树,冬天冷、夏天热,如做棺椁,装殓的死人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多生长在深山穷谷之处,但木中含有阴腐之气,阴阳两相的湿元宅里离不开此物。风师古为了使棺材山里的盘古神脉恢复原状,就特意令人大量砍伐殇木,仿照古镇原形建造阳宅。
  

地仙村虽然看似阳宅,但若是在风水之道中细究起来,却属于影宅,以前死人送葬,常有白纸扎成牛马车轿和仆从,也有白纸扎裱的楼房宫殿,都是要烧化了供死人在阴间受用的冥物,造在地底的这处村庄也有文章,专为给殉葬者的亡灵居住,又因鬼不见地,幽灵没有血肉形体,故称影宅。

地仙村里之所以忌火避烛,正是由于棺材山外面埋着九死惊陵甲,这种极其恐怖的惊陵甲有抱阴趋阳之性,如果山中阳气太重,周遭密如虫茧的青铜血烛,就会穿壁入山。明朝末年的观山太保以老殇树作为建筑材料,就是为了不使那那些自行增殖的惊陵甲接近山中地脉。

此刻顾不得细说,但孙九爷所言之意,我很快就听明白了八九分,棺材山里的种种异常征兆,都预示着山里将会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剧变。究其根由,恐怕还是我们进入地仙村才引起的,要说烛火龙气,刚刚点燃了区区一支蜡烛也许算不得什么,最要命的是没有将归墟古镜妥善收藏起来。铜镜、铜符都是经过南海龙火淬炼锻造,古镜中的龙气虽然快要消失了,可毕竟是龙火之气,终于还是引得惊陵甲钻进山壁,并且先把峭壁岩缝里的大批棺材虫驱赶了出来。

Shirley杨说:“没有火焰必定被棺材虫围住了无法脱身,地仙村虽然忌火,但在地下阴宅的墓道里藏有火弩销器,墓穴里应当可以点火防身,咱们赶快拿上火把避入墓中才是。”

众人齐声称是,将观山藏骨楼中的能引火的物事都拿了,随后立刻冲到楼下寻找阴宅的入口。阴阳两宅的通道,每处都不一样,在炮神庙中是在神龛附近,民居里有在灶下的,也有在床底的,都按八宅明镜之理藏设。先前见过几处,我既然窥破了其中的奥秘,那八宅明镜自然难不住摸金校秘术,很快九率领众人在封氏祖先堂里,找到了墓道。

Shirley杨和幺妹点起两根火把来,棺材山虽然深埋地底,却是条群龙相缠的奇脉,幕墙上有些许缝隙,如果有空气流通,虽然会感觉呼吸不畅,火光也随之暗淡,但只要火烛不熄灭,就还不至于要戴防毒面具。我不敢大意,提醒众人将防毒面具的携形带挂在胸前,以备随时使用。

地仙村阴阳两宅相通叠,上边是房舍,底下是墓室,不过各不相同,规模有大有小,却皆是大贵族和一些高人隐士的墓葬。在这连成一片的古墓博物馆中,各类罕见罕闻的棺椁鼎器、古尸珠玉,历代幽冥之物,无所不藏,都成了地仙村盘古风水的一部分。

位于藏骨楼下的墓室,是一处春秋战国时期的墓葬,椁室主要为铜木结构,四面墓墙都是漆黑的乌木,墓室里堆了许多的竹简,更有不少剑戈盾甲之类的古老兵器,多已经锈蚀了没有办法再用。当中设有一具保存完整的燎炉伏虎青铜椁,也就是把铜椁藏在烧汞的燎炉之中,只有两端的伏虎兽头显露在外边,黑沉沉的汞炉里装满了水银,如果盗墓者拆破炉壁,墓室中就会有水银涌出伤人,并不稀奇。

我在火把的光芒中四下里一张,见这座春秋战国的古墓并不坚固,墓室的年代太久了,木料多已残破腐朽,不能在此久留,赶紧招呼胖子一同去撬开墓门,以便让大伙夺路出去。谁知幕墙上的乌木虽然腐烂枯朽,却十分厚实,只好竭尽全力用工兵铲一层层抛挖。

正在心急似火、挥汗如雨之际,就听身后的Shirley 杨等人叫声“不好”,忙回头去看,只见墓壁缝隙间好似浊流涌动,无数棺材虫源源不断地从墙中爬了出来。这古墓里的棺材虫非同寻常,在乡下也有一种被称为棺材虫的奇怪小虫,身上分泌酸液,爬到哪烂到哪,而坟地里的棺材虫则更厉害,被其咬到皮肉,就会立即引起高度溃烂,先是麻痒难挡,随后流血流脓,能一直烂到骨头。

孙教授爷抄起一根火把,接在Shirley 杨手中的火把上点燃了,再加幺妹儿的一根,三支火把流星般往来挥舞,将涌到跟前的棺材虫驱退开来,这些火把都绑了几根绷带和布头,再倒上些引火的压缩燃料,能够燃烧的时间并不算短。奈何古墓中阴暗极重,火头不旺,有些棺材虫没头没脑地也不知畏火,都被三人用火把戳在地上烧死,随着被烧死的虫子越来越多,便有一股股浓烈的焦臭传出。

这战国古墓的椁室乃是以粗大的方木堆砌,巨木被从原址牵动后,已生出腐虫、败蛆,平时都藏在缝隙间潜伏不动,此刻被钻出来的棺材虫惊动了,也纷纷蠕动着笨拙的身躯,从墓墙的窟窿缝隙间逃了出来。

那些木椁中所生的败蛆,有些已借着墓中阴气起生出变异,人指粗细的怪蛆竟会吱吱尖叫,被棺材虫咬住后发出拼命挣扎的声音,如同婴儿泣血啼哭,在这漆黑阴冷的古墓中听来,足以使人心惊肉跳,几欲发狂,握着工兵铲和火把的手都有些发颤了。

眼见再也支撑不住了,多亏了Shirley杨急中生智,从我背上拔出封师古那口宝剑,抢出两步,抬剑刺入燎炉伏虎椁的兽嘴中,触发了炉中机关,顿时有一股股汞水顺势而出,将棺椁附近成群的棺材虫和败蛆全部吞没。

这口宝剑应该是当年棺山遇仙时,封师古用来刺死乌羊王的利刃,我从观山藏骨楼中带了这柄剑出来,本是有意要用其对付地仙封师古,却被Shirley杨拿来插进了伏虎椁中,此时已遭水银所侵无法取回来。

我也知事急难权,暂时没办法万全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墓室里汞气弥漫,火焰也变得更加微弱,蜂拥而来的棺材虫却是惧怕贡毒,潮水般的退散逃离。众人罩上防毒面具,一齐动手搬开挡住墓门的朽木,又撬开残缺不全的铜门,先后奔入墓道。

各个相对独立的墓穴间,都有相同的墓道相互贯通,纵横交错犹如街巷,砖墙还算比较坚固完整,不似墓室中那般阴气沉重,手中火把上的火焰再次正常燃烧起来,众人辨明了方位,就趁着还未有大量棺材虫钻进来的时机,迅速通过墓道向地仙墓所在之处而行。

棺材山中的盘古尸脉,形如无头古尸仰卧,地仙村依着山势建在古尸胸前,陷入深壑的地仙墓,则是位于盘古脉的腹部,墓道曲折交错,周围的墓室墓坑一个挨着一个,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

众人火烧火燎的跑了好一阵子,仍然不见地仙墓的踪影,胖子不禁嘀咕起来:“老胡,你是不是领错道了?怎么跑了这么半天都不到头呢?咱的原则可一直都是吹牛不吹浅的,走路不走远的……”

幺妹也快坚持不住了,问我这条路还有多远,我只好拿以前Shirley杨那趸来的一句话支应说:“你们可千万别泄气呀,别问路有多远,而是问问你们自己——有没有信心和勇气走完这条路,无论路有多远。”

胖子说:“歇菜吧,别忘了地球是圆的,不问路只管往前瞎走,那不成瓜娃子了?”

这当口,我心中也是没底,便对众人坦言相告:“这墓道里漆黑曲折,说实话我都有点发蒙了,看指南针的指向,咱们大致的方向肯定没错,但也备不住走过了。”

众人稍一商议,决定先看看《观山相宅图》,确认一下处在什么位置,否则在古墓里绕来绕去不是道理。于是多点了两支火把,在墓道中清出一小块安全区域来,从背包里取出那几卷古画,一幅幅地展开,想从中找出绘有地仙村阴宅的图画来。

我见第一幅翻开的是《观山遇仙图》,就随手递给了胖子让他收起来,刚把第二卷古画展开,却是那幅描绘入墓殉葬情形的《秉烛夜行图》。我心中愈发焦躁了,地仙亲手所绘的几幅破图,纸张装裱全都一模一样,卷起来后根本无从区分,正待再取出第三幅古画出来,竟发现这张《秉烛夜行图》与我先前在藏骨楼中看过的不同了。

我记得十分清楚,原来的《秉烛夜行图》中,是许多人点着灯笼火把,走进一个地层中埋着玉璧、铜器的山洞,而现在眼前这幅古画,却多了一些东西。在那些祭山的器皿中,出现了许多模糊的黑影,细看起来竟像是一个个狰狞凶恶的幽灵,又似乎是阴曹地府中的厉鬼,在幽冥之中注视着进入古墓里殉葬之人的鲜活生命,教人一看之下,顿生不寒而栗之感。

Shirley杨和孙九爷等人,也都不记得《秉烛夜行图》中曾有此情形,应该不可能拿错了,难道是进了古墓阴宅里,画中就自行显出异象?

Shirley杨晃了晃手中所持的火把,《秉烛夜行图》里的鬼影也随着忽隐忽现,众人这才醒悟:“古画里曾用墨鱼鳍笔描绘过,这些幽灵鬼影只有在火光下才会显形。”

孙九爷倒吸了一口冷气:“哪里是什么仙宅?简直是鬼窟地狱,在地仙墓里肯定有些可惊可怖之物,只是……封师古为什么要把这个信息藏在画中?这是否在暗示着什么秘密?地仙村里的人早都死光了,他这么做又是留给谁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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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第二部 第四卷 巫峡棺山 第四十九章 秉烛夜行

  众人看到《秉烛夜行图》中有异象浮现,心里无不又惊又疑。孙教授所言果然不错,但往深处一想,棺材山里虽有忌火之例,可明朝末年,仍然是主要依赖灯烛火把在黑暗中取亮照明。地仙亲自描绘的几幅画卷,一直悬挂在漆黑的地下楼阁中,外人不明就里,自然会掌灯观看,想必是故意留给日后有机缘进山之人所看。

  历朝代历的盗墓贼里很少使用矿物光源,虽然传说古时也有人曾经用过夜光明珠盗墓,但夜光珠极其珍贵罕见,等闲也难得一见,而且不能探测地下空气质量和防身,所以仅仅是盗墓者中的特例,从未在官盗、散盗中普遍流传,探地掘墓都离不开火烛。

  地仙封师古把《观山指迷赋》留给封氏后人,留了条十二年一现的暗道。让他们以后有机会进入古墓,这也是大违常理之举,多半因为封师古心知肚明,知道普天下从无不发之冢,世间没有任何一座陵墓是永远坚固永守秘密的。即使不是被倒斗之辈盗掘了,随着山川河流沧海桑田的变化,也早早晚晚要遭到破坏。

  封师古如此布置,其心机之深实是令人心底生寒,这座地仙古墓的玄机不是“藏”,而是一个“出”字,在有外人进入棺材山之时,就是地仙出山之际。不仅封氏后人孙教授,甚至连我们这伙摸金校尉,也全是被其掌控利用的“棋子”,九死一生地进入古墓,只不过是来为地仙封师古接宣引圣。明知进到尸脉肚腹中的冥殿里,必定会遭遇不测,可情势所迫,我们不得不同先前那些殉葬者一样,一步步走向深渊,唯一的区别是我们清楚这极有可能是一条有去无回的绝路。

  这时只听墓道远处咬噬朽木般的声响渐渐逼近,难以计数的棺材虫在进入地仙村后四处乱钻,追逐着阴腐之气而动,古墓中多有铜棺铁椁,无隙可入,但有些漆木棺椁,就不免被它们连棺带尸一并啃碎。

  我们这伙人在乌羊王地宫中沾染了不少阴晦的尸气,孙九爷的状况更为严重,我至今没搞清楚他是死人还是活人,甚至怀疑他随时都会“尸变”,所以我们此刻都成了吸引附近棺材虫的活动目标。

  其实尸虫和棺材虫等物虽然可怕,也不见得就没办法抵挡,眼下最恐怖最教人头疼的还要数九死惊陵甲,一旦它穿破棺材山的山壁,势必将把地仙村和无头尸脉搅个粉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届时不论是阴宅中的古尸,还是古墓中的活人,都将玉石俱焚。

  我盯着《观山相宅图》看了一阵,脑中接连转过几个念头,都没有良策可以脱身,如今不能怪阶级斗争的形势太复杂,只能怪自己的思想太麻痹了。

  Shirley杨提醒我说:“咱们的火把快用完了,不能在到处都有缝隙的阴宅里过多耽搁。”

我咬了咬后槽牙,心想这回不豁出去是不行了,大不了拼个同归于尽,有了精神准备,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就对众人说:“棺材山中的地仙村与其下方的古墓群,无不贯穿相联,只有尸形山腹部的地仙墓相对独立,从图上来看,咱们距离地仙墓已经不远了,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不管里面有什么,咱们都得冒险进入墓室,想办法把封师古的尸体找出来,烧化了以绝后患。”

  孙九爷有些精神恍惚,封师古传下来的《观山指迷赋》,仿佛是勾人魂魄的迷咒,把封师歧和他的后人蒙蔽了几百年,如今才隐隐预感到这是一个阴谋,他现在便不主张再进地仙墓,又后悔当初没有计划周全,早就应该从外边直接用炸药崩了此山。

  胖子骂道:“别他妈再发春秋大梦了,想把棺材峡这么多高山炸平了,得需要多少军用级别的高爆炸药?你个臭知识分子上哪搞去?”当即伸手将蹲在地上的孙九爷拽了起来,一边拖着他向墓道前边走,一边对他说:“加强纪律性,倒斗无不胜,明不明白?孙老九你听胖爷和老胡的最高指示肯定没错,赶紧给我走。”

  我也招一招手,叫上Shirley杨和幺妹儿,众人晃动手中火把,沿着墓道径直向前,参照图中方位,转过一座铁绳悬棺的北宋墓穴,就已到了地仙村阴宅的边缘,至此我们手中仅剩下三支还未熄灭的火把。

  在我的携行袋里,尚且留有一罐火油燃料,足可以增加火势驱散从四面涌来的棺材虫,但我对归墟古镜能否镇住地仙封师古心存疑虑,还指望留下这火油作为最后的杀手锏,所以绝不肯轻易使用,只好横下心来硬闯过去。

  于是我带着众人,一同推开暗道出口的残破石门,以火把开路,合身扑了出去。没想到村后的情形却很是出人意料,成千上万被铜蚀惊动出来的棺材虫,并没有爬至尸形山的腹部,这里仍然保持着幽冥寂静的诡异气氛。

  我定了定神,见村外山坡上有座巨碑,碑上锲着“地仙墓棂星殿”六字,并刻有精美的星宫纹饰,碑面有石雕的灵兽相驮。我想看清楚前边的情况,便攀上碑顶,在高处放眼看向四周。

  只见尸形山腹部有几条圆弧形浅沟,每隔着十几步,便有一尊魁梧高大的独脚铜人,铜人赤身裸体,形貌七分活像鬼,三分才像人。它们的面貌惶怒可畏,怒目圆睁,口中不断涌出阳燧,流淌在沟中石糟里,犹如一条条暗红色的血河缠绕循环,把从四周爬过来的棺材虫全部阻在了外边。阳燧虽然属于冰冷的矿物质,自身并没有热量,却足以使惧怕光线的棺材虫不敢越雷池半步。

  位于数条环形阳燧河流当中的山体上,陷着一条山缝形成的深壑,壁上嵌着栈道,两侧建有几座凌空横跨的牌楼,飞檐斗柱,高低错落,看起来显得气象不凡。《秉烛夜行图》中描绘的地仙墓理应就在这条深壑的底部。

  我回到石碑底下,招呼众人纵身跳过阳燧涌动的石槽。大伙暂时摆脱了身后穷追不舍的棺材虫,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可走到牌楼前向盘古尸脉的深壑中一张,见里面漆黑莫辨,寂静诡异,又都有种刚离虎穴,复入狼窝的不祥之感。

  幺妹儿虽然胆大过人,但她这几天所见所遇,尽是从死边过的惊奇骇异之事,免不了有些六神无主。而且地仙把活人骗入墓中殉葬的传说,在青溪镇自古流传,她望着壁上青石栈道,就像是一条条青蟒蜿蜒着钻向洞窟深处,更是心里发慌。

  我只好给她吃点宽心丸,一边熄掉火把,给战术射灯更换最后的备用电池,一边告诉她地仙封师古想出山度人的传说,是非常不靠谱的。这人死了多年,尸体非僵即腐,最多是个木乃伊,哪里成得了仙家?我这辈子走南闯北,进过不少古墓,从没见到哪座陵墓里有什么尸仙;退一万步说,封师古这老地主头子就算真诈了尸想出山害人,它也绝不会得逞,我相信历史和人民是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幺妹儿点了点头,表示虽然紧张过度,但还能跟着队伍走。胖子说:“你们尽可放心,我看要死也是孙九爷这个观山封家的孝子贤孙先归位,到时候也得拉上墓穴里全伙的观山太保给咱们垫背,不把他们这事给搅和黄了不算完。”

  孙九爷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到这时候了你们怎么还顾着逞口舌之快?”他又对我说:“你也别拣大的吹了,是不是还留着一些火油准备焚烧墓中古尸?到时候可别看见满室明器就舍不得动手,千万不能犹豫手软,墓中尸仙如果真的逃出棺材山,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正想说:“ 事完全不用嘱咐,我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的利害关系。”却忽听头顶上空的岩层里发出一阵阵裂帛般的声音,裂帛声连绵不绝,震得人耳底都是疼的。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但一来地底暗无天日,二来半空猩红色的雾气弥漫,根本看不到岩层中的情形。幺妹儿奇闻道:“这山要塌了?”Shirley说:“不是,棺材山是口没盖的石棺,好像是埋在山壳里的九死惊陵甲快要脱落下来了。”

  虽然近千年来从没有盗墓者遇到过九死惊陵甲,但是对于此物的犀利之处却也曾有耳闻。这种混合着青铜与血肉生长的地下植物,绝不是三五个人就能应付的。铜蚀血甲在岩层中挣扎蠕动的响声,在我们耳中听来,就如同是死神的咆哮,每听到半空中有一阵裂帛声发出,就恰似泼在自己身上一盆冷水,不由得心惊肉跳,寒意陡增。

  我们担心惊陵甲会随时从浓雾中出现,不敢在尸形山的表面过多停留,匆匆把孙教授和幺妹儿裹在中间,踏着嵌壁的石阶向下走去。

  棂星殿上方是两壁相峙的一条深壑,十分狭窄陡峭,两侧古壁刀砍斧剁般齐整,在射灯的光束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地层中条条岩脉动起伏,但离在近处观看,泥土中也尽是参差凹凸之处。那些地方埋有许多形状奇异的玉璧,玉色古老,有的殷红,有的苍郁,都不是近代之物,大多都已残破不全了,按照《观山掘藏传》里的记载,这些玉器全是巫邪文化时期,埋藏在棺材山里献祭之物。

  我想起先前在画卷中看到的场面,那些殉葬者入墓时正是经由这条道路。在埋有玉器的墙壁里,藏着许多幽灵般的鬼影,但身临此境,却并未见到《秉烛夜行图》中描绘的情形。其余的人肯定也有这个念头,人人都觉背后冷飕飕的,好像在后头有恶鬼悄然跟随,不时回头查看,越向深处走,这种不安感觉便越强烈。

  Shirley杨突然想起什么,她对我说:“在那幅《秉烛夜行图》中,所有的人都拿着灯笼火把,而且咱们也是点了火烛才得以见到隐藏在画中的黑影,也许这是在暗示——在棂星殿前要凭借火光才能见到一些平常看不见的东西。”

  我的直觉也告诉我,在盘古脉的岩土层中,确实埋藏着某种东西,很可能就是画卷中描绘的那些“幽灵”,由于不知道它的真正面目到底是什么?难以辨别吉凶,我们再继续向深处行走的话,随时都可能遭遇不测,经Shirley杨这么一说,我便打算点支蜡烛看个究竟。

  反正点灯上亮子都是摸金校尉常做的举动,既然置身在山腹之中,更没什么顾虑牵挂,我当下摸出半截蜡烛,就在手里点了起来,用手掌拢住火苗,一边放慢脚步踩着石阶继续往下走,一边捧着蜡烛去照身边的岩壁。

  烛光照在壁上,将一块块残缺的玉器映得沁色欲滴,比在战术射灯惨亮的光束下看来,更加瑰丽神秘。胖子看得入眼,顿时贪心大起,忍不住伸手去摸,要要抠它几块下来当做纪念品。

  孙九爷担心胖子旁生枝节,怎奈先前已经苦劝过多次,结果均是被胖子强词夺理地搪塞过去,这时只得换了种方式,伸手阻拦说:“这些作为祭品的玉器邪得很,王胖子你可别一时动了贪念,就毛手毛脚地乱动这些东西,要斗私批修,要斗私批修啊!”

  胖子满脸无辜地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胖爷我凿它几块下来回家认真研究研究,看看这些玉器究竟邪在哪里,难道这些算得上是私心?”

  孙九爷碰上胖子这号肉烂嘴不烂的人,即使真是有道理也绝难讲通。我看就此时孙九爷有意让我出面强调强调“加强纪律性”的重要原则,便扭头装做没看见,只顾着集中注意力去观察烛光映照下的石壁,但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我又向下行了几步,却听身后争执不休的胖子和孙九爷突然同时静了下来,我同走在前边的Shirley杨、幺妹儿三人赶紧停下脚步,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只见胖子和孙九爷都怔在当场,一动不动地盯着岩层观看。

  我拔足返回石阶高处,往他们二人注目处看了一眼,原来胖子用工兵铲敲砸嵌在墙内的玉璧,落铲处土石掉落,使里面的东西暴露了出来。浮土内都是整件的古玉,叠压堆砌为墙,玉墙里似乎有一个鬼影般的模糊轮廓。我举着蜡烛凑近看时,那模模糊糊地鬼影骤然变得清晰起来,更令人吃惊的是它仿佛有形无质,竟然能够在墙壁里移动,烛光灯影的恍惚之际,那黑影忽地抬手挪足向前爬动,作势要从墙壁中扑出。只觉一股阴风迎面吹至,我手中所捧的蜡烛火苗晃了两晃,摇曳飘忽中眼看着就要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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