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以六人之力，只怕难潜入有边无求、宫觉、佘收等看守的秘牢，但除了凌波客之外，尚有一人进入过那纵深处，便是六人此际的头号大敌高欲飞。跟踪武艺绝高的凌波客，若想不被她发觉，可能性不大；而高欲飞虽极工心计，但武艺却不及凌波客多矣，纵使平素一直隐瞒了实力，想来也不会强于六人许多，从他处着手，或许尚有可为。

蔡云衣此际和高欲飞尚未破脸，高欲飞虽然亦想除去他，但此际仍要先利用他，故设计笼络。这日蔡云衣秘密会过吴情等人之后，正要去见凌波客禀告此行所探到的“情报”。在大殿外被高欲飞先一步拦住，又如上次般说有机密事相告，蔡云衣已经猜到他的大概意思，也不用防他，随他行入僻静处。

高欲飞道出一事，说是有人向凌波客盟主鼓风：无天分堂被困之事，是因收到了不正确的情报。凌波客要追查此事，已派左护法沙掠鹰去追查信息来源了，可能会与负责情报工作的蔡云衣有关，要他小心应对。

蔡云衣装出一副感动的样子，谢过了高欲飞的“好意提醒”，再道：“高兄欲对付吴情那几个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高欲飞笑道：“那几个不成样的家伙怎是我对手？对付他们不在话下。不过我倒是有些担心那狱中的大道不空，万一吴情等人真个造反，把那大道放了出来，倒是棘手。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似乎每日都在进步中，倒是不可不防。”

蔡云衣故作惊讶道：“就算他逃了出来又如何？量他也仍不会是盟主盖世神功的敌手，还有我无盟这许多高手在，他一个人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高欲飞道：“就怕那时盟主心有旁骛，无暇来顾及他呢。”说到这里，似是发现了说漏了嘴，陡然停了下来。

蔡云衣强压下心头的惊震和欣喜，道：“此言也有理，一笑社在外虎视耽耽，原联盟的俞晨雨、章香玉二人武艺高强，若他们携手来救，此际无盟防卫已较空虚，确实棘手。”

高欲飞道：“是啊，这正是症结所在。”

蔡云衣讶道：“高兄为何欲言又止？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只要于我无盟有利之事，我蔡云衣毫不含糊，必全力以赴，可是要我去杀了那大道不空吗？”

高欲飞摇头道：“那样做自是最好，不过盟主已给了大道不空三个月的期限，如若蔡兄提前杀了他，只怕无法在盟主面前交代。这等于蔡兄不利的事情，我高欲飞是不会去做的。”

蔡云衣笑道：“高兄果然够朋友。”

高欲飞笑笑：“我想请蔡兄和我联手演出好戏，蔡兄去和那大道套近乎，挑拨他和吴情等人之间的感情，那样的话，大道必会和吴情等反目，就算吴情等人要放他，以他个性，也绝不愿和他们走到一处，到时他独木难支，再难有所作为。”

蔡云衣道：“大道不空那人精明聪慧，只怕未必骗得了他。”

高欲飞道：“凡人皆有弱点，大道不空又何尝能例外？他的弱点也正是他的强处，就是太聪明了，太聪明的人往往会过度自信，误以为凡事都在自己预料之中，也容易小觑他人的才智，上次无盟一笑社之战，大道败因正在此处，此正是天生智慧易迷眼，身带豪情却乱心。我们若针对他的这个弱点动手，不怕他不中计。”说完，在蔡云衣耳畔轻轻说出了一番计划。

太有才了！

蔡云衣点点头，笑道：“此计划果然异想天开之至，任那大道如何聪颖，必也料想不到，确可一试。只是在下仍有点不明白，这事高兄自己也可以去办，何必要找我？”

高欲飞笑道：“不瞒蔡兄，那日大殿中，我曾屡屡陷害于他，你是亲见了的，我怎么都无法使他相信于我，但蔡兄曾替他说过好话，想来那大道心中会对蔡兄不无好感，由你去接近他，该是容易得多了。至于盟主，虽有未得她的同意，任何人不得去牢中探视大道之令，但我已先替蔡兄说过话了，准备了一番说词，盟主已然点头，蔡兄可以去见他，这个绝对可以放心。若此事成功了，就算蔡兄真对情报失实要负责的话，这下一举铲除了叛乱和外敌，也可将功折罪了。”

蔡云衣笑道：“高兄处处为在下着想，在下定不负期望。”说完，辞别高欲飞，公然探视大道而去。

来到牢中，把这番话说与大道、慕王杨知悉后，三人都觉得好笑，想不到蔡云衣竟可大摇大摆地来探监，更可公然与大道、慕王杨联成一气，世事变化之奇之快，委实难料。

如今形势微妙至极，无盟总堂内凌波客、高欲飞、蔡云衣三方互相算计，单论实力，自以凌波客最强，蔡云衣等最弱，高欲飞则最难猜测，关键已系于被关押的云若浓处。

大道猜得没错，那秘牢深处关押的正是前联盟之主云若浓。凌波客在第四次“三月剑会”前发动叛变，一举夺下了联盟大权。云若浓的心腹将领或死或逃，联盟内再无撷抗之力，凌波客荣登高位，组建成无法无天盟。

凌波客欲称霸武林乃至君临天下之心久矣，深悉若要掌握大权必须有足够实力为支撑之理，在江湖上，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王者。云若浓本为天下第一高手，所学武艺深不可测，凌波客虽凭借诡计成功暗算了云若浓，但自知武功尚不及云若浓，遂将其留而不杀，派出边无求、佘收、宫觉三名一流人物看守于秘牢深处，每隔一段时间便从秘道行至牢中，寻云若浓动手过招，一边固是为了从云若浓那儿偷师窃艺，二来也是为了看自己的进境如何，只要哪日真击败了云若浓，那她再无利用价值，便会毫不留情地杀掉。只是云若浓在武学上的天赋异常，总有不断的新招、新武功创了出来，凌波客每次都会从格斗中受益，是以总舍不得骤下杀手。

至于那日带高欲飞往那秘牢中去，只是一点疏忽，高欲飞虽已获得凌波客全部信任，但那次仍没亲眼见到被囚禁的云若浓，只是被留守外边，见到了看护的三大高手。高欲飞见此隐秘所在，竟潜藏着如许高手，里头的秘密自是非同小可，遂向三人试探。三人见他是由凌波客亲自带来，也就未过多防范，疏神间露了口风，说内里关了一名重要人物。高欲飞智慧极高，细一忖度之下，已然猜到里头是联盟盟主云若浓，遂不动声色，心中定下了计较。

他的计划前文已有说明，不再赘述。

本来此一计划要稍晚后才实行的，但因形势忽变，凌波客此际内忧外困，倒是难得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无盟总堂这般的防卫空虚，只怕以后再难出现了，高欲飞思量再三，决定提前发动。

这夜，大道不空、慕王杨二人于牢内正商议行动计划。大道忽然心头一动，惊道：“我怎地忽觉心神不宁，似是将有大事发生。”

慕王杨讶然看了看他：“何故？”

大道半晌不语，沉思后道：“我也说不上来，但极有可能是发生在身边之事。”说到此处，双眉一耸，眸中神光骤现：“有人来了，慕兄小心戒备！”

慕王杨早知此际危机四伏，闻言也不多问，忙全神运功，做好了应战准备。

脚步声迅速传来，极轻极密，来者人数甚众，且武功均非等闲。

二人摒住呼吸，藏于牢门之后，透过门缝往外看去。夜色甚暗，只隐约可见人影，为首一人似乎正是那高欲飞，领一大群人匆匆行来。

并不理会二人，径往秘道而去。

过得一小会，牢后忽然响起交手之声，片刻后蔡云衣冲了过来，径直打开了牢门，对二人道：“高欲飞果然行动了，如今已领大批高手往秘牢而去，我们干掉了几处看守，先放你们走。凌波客如今已有所觉，正命人宣召高欲飞往见。高欲飞定然抗命，凌波客很快就会动手。不过因高欲飞发动太快，我们还没来得及与一笑社联系上，如今白江月和伍森已急寻水又清等去了；路尘风、周济水和中山客三人此际正在外边与高欲飞留下的哨卫缠斗。我这就斩断你们的镣铐，咱们快走！”说完，取出腰畔的一枝剑来，剑锋抖处，粗重的脚镣手铐应声而断，显见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劈开铁链后，蔡云衣将剑连鞘递给大道，大道接过一看，正是他昔日所用的宝剑——多情剑，不禁涌起失而复得的喜悦，再问道：“吴情兄呢？”

蔡云衣道：“他冒死寻凌波客去了，要告知高欲飞将要谋反一事。我们苦劝不听，他说定要报了凌波客恩情再走，哪怕被她当场处死，也在所不惜。”

大道赞叹：“恩怨分明，果然好汉！”

慕王杨舒展一下被束缚已久的手脚，豪情大起，笑道：“打破樊笼出猛虎，脱开玉索走蛟龙，我们还等什么？冲出去杀个痛快吧！”

“好！”二人同声答应，冲出囚牢，会合了仍在外苦斗不休的路尘风三人。大道、蔡云衣、慕王杨三大顶尖高手一齐发动，立时料理了所有敌人。

蔡云衣问道：“先去何处？”

大道道：“高欲飞需要利用云盟主的武功抗衡凌波客，她暂时不会有事，倒是吴情兄极为危险，一旦凌波客不信他所言，或者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必死无疑，先去找他。”

周济水道：“硬闯凌波客寝宫？”

“不错，硬闯！”

“好！”众人齐声答应。蔡云衣虽急着见云若浓，当此紧急关头，也只能硬捺下激动心绪，跟众人前去。

虽已夜深，然无盟内处处都是明岗暗哨，见得重犯大道不空、慕王杨二人在右护法蔡云衣及路尘风、周济水、中山客的“押解”下径闯无盟重地，无不大惊。

蔡云衣假传旨意，欲骗过关卡，但凌波客布设严密之极，安排防守的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高手，第一关处就过不去了。负责守卫者云月双姝乃凌波客亲将，见状生疑，盘问蔡云衣。蔡云衣心知应对不来，一边敷衍，一边对假装被束缚了手脚的大道、慕王杨及其他三人使个眼色，准备先下手为强。众人会意，同时发动攻击。

那云月双姝非是泛泛之辈，已然提防，避过六人雷霆万钧的一下攻击，同时发出号令，守关众将虽惊不乱，合围过来，与六人战至一处，瞬间杀得如火如荼。

此际凌波客正在内堂，亲自审问冒死赶来的吴情，俏目含煞，大发脾气。吴情豁出了性命不要，侃侃而谈，说出这些时日来的诸多变化，更坦诚自己已经答应大道不空，愿投向一笑社，大丈夫言出如山，凌波客要杀要剐，均悉听尊便，反正他已说出了高欲飞计划，算是还了凌波客恩情。

凌波客震怒万分，然并不丧失理智，迅速冷静下来，思考吴情所说。那大道推断高欲飞将利用云若浓来对付自己，果然极有道理，这等机密大事，盟中所知之人寥寥无几，皆是自己的心腹，想不到这高欲飞竟怀有异心。再迅速联想到庞太师处，高欲飞敢如此胆大妄为，必有所恃，多半就是庞太师所为，想夺了无盟基业。心下冷笑，果然姜是老的辣，就知道庞太师与自己合作，不怀好意，幸好自己早防了他一手。

当下先命属下押了吴情，他既然背叛自己，本该当场处死；但有报讯之情，凌波客素来赏罚分明，此等危机关头仍不失自己原则，遂命人关起吴情，待灭了高欲飞之后，再来处治于他。

当机立断，点起众多人手，急往秘牢而去。刚走得几步，已听得门外响起拼杀声，然后有人冲了过来报告，却是两人，分从两地同时来报。一是秘牢处高欲飞领人闯关，已和众守卫动起手来；另一处是内殿中的一名守卫说右护法蔡云衣等叛变，放出了大道不空、慕王杨二人，往此处闯来。

凌波客惊怒交集，急忙抢出殿外，果见六人正与众多守卫杀得热闹万分。那大道不空身手似是骤进许多，在诸多高手间倏进倏退，剑芒闪处，已伤了不少无盟将领，云月双姝也已倒下，生死不知。

凌波客大怒，迅速冲了上去，一掌就向蔡云衣拍去，蔡云衣本是她最器重的大将之一，想不到居然也投向了一笑社（她此际仍不知道蔡云衣本就是卧底，而不是投向了一笑社），难怪一笑社众忽然尽掌主动、变得如此厉害起来。大道和她本就是敌人，与自己作对倒也不足为奇；枉自己如此信任蔡云衣，他却这般忘恩负义，叫凌波客如何不怒？

盛怒之下，一心要毙了蔡云衣，一掌拍去，已然使出了十成功力，掌风狂飙而起，迅猛无比地向蔡云衣卷去。

蔡云衣全神以对，正欲双掌齐发，硬接此掌。旁边大道不空一声低喝：“小心了！”竟抢到他身前，代接了一掌。双掌接实，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两人身形都是猛地一晃，拼了个不分高下。

凌波客由怒转惊，瞪视眼前大敌，大道不空在牢中一关就是半年，想不到锐气丝毫未减，武功更大胜从前，内力进境之快，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