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雨轩怒道：“什么狗屁老天，我偏不信这个邪！定要斗斗天意！”

谢寒晓道：“上次一笑社被迫撤离时，你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大丈夫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怎可贪生怕死，隐踪避世？我们应当振作起来，岂可因一时挫折而轻言放弃？’你还记得我当时的话吗？”

龙雨轩收敛了怨气，看着她，道：“你所说的话，我自然更不会忘记，你说的是：‘雨轩兄若决意以一死来抗争，我也豁出去了，死则死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寒晓嫣然一笑道：“儿女心肠，英雄肝胆，不辞碧血染青衿，玉箫吹彻、但为江湖知己；剑芒劲气，壮士风姿，何惧狂澜满武林，长啸怒起，留做侠义狂歌。”

“好！”龙雨轩喜道，胸中豪气倍生，道：“既得知己红颜，我龙雨轩又何惧之有？我心中忽起了一个念头，你看看能否行得通？”

谢寒晓笑道：“你只管放手去做，我都支持！有好想法，回去向大伙说吧，一起商议，不是更好吗？”

“对！”龙雨轩应道，面上的颓唐之气一扫而空，和谢寒晓并肩返回大厅。

众人见到前后判若两人的龙雨轩，自不免感到奇怪，多看了他两眼，却听他道：“各位请听我一言，看看在下这个设想如何？”不等众人回应，自己便接了下去，“我想大伙儿重建楹联谜趣盟！”

众人都是一呆，却又有几分惊喜，是啊，无法无天盟本自联盟改来，其中有不少人是被迫屈从其下的，未必就是铁板一块，若是联盟得以重建，那其具有的威慑力自然就大了。

落英道：“龙兄此议甚是，小妹深表赞同，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龙兄考虑过没有？”

龙雨轩笑道：“你说说看！”

“其一，是盟主之位，该由谁来担任比较合适？”

“那自是由大家来选举，依我之意，水社长仍该是当仁不让。”

水又清道：“这个盟主我是当不来的，各位还是另举贤能吧。”

谢寒晓插言道：“此事可稍后再说，落英姑娘，你继续往下说吧。”

“嗯，其二，若成立联盟，一笑社该如何处置？”

龙雨轩道：“这事我考虑过了，一笑社依旧保留，咱们只以楹联谜趣盟为旗号招纳贤才，行军作战仍然可沿用一笑社的原来组织建制，水姑娘既不愿兼任盟主，依旧当她的一笑社长便是，两派相辅相成。”

落英笑道：“这个主意倒不错，还有一个问题，如何成立新联盟，若尚未会聚援兵，却引来了无法无天的全面攻击，那可就糟糕了。”

水又清道：“落英姑娘真个是心细如发，你既如此问，想必已有主意了，自己说出来吧！”

落英点点头，说了一番话，众人纷纷点头，重建楹联谜趣盟之事就此议定。

（ 第十七章 完 ）

第十八章 尔虞我诈谁为胜？正斗邪争各用奇

上回说到龙雨轩提议重建楹联谜趣盟，众侠经一番商议后，纷纷表示了赞同。

然则重建楹联谜趣盟是何等大事，自不可轻易为之，尤其是面对着无法无天这等大敌，更是容不得半点疏忽。好在无盟盟主自一笑社解散以后，已加大了并吞武林的力度，分兵占据了清风谷和逍遥观两地。他们的兵力分散，方给了一笑社众以可乘之机，于是公布将成立新联盟，虚盟主一位以待贤者，更宣称将攻下逍遥观为基地。

那无盟盟主凌波客自非是等闲人物，心计深沉，此际已察觉到症结所在，然而已无内奸可以传报信息，顿失耳目，此时对于一笑社的情报掌握再不如以往那般准确；她心下已有点后悔，昔日不该低估对手才智和定力，本以为可借内奸一事惑动一笑社军心，谁知那大道不空竟如此了得，不但识破了自己的意图，反而用计策揭穿奸细身份，害得自己失却情报来源，再弄不清楚对手现在的真正实力。

自分兵进驻二地以后，无盟的势力已由暗转明，而对手却反而由明转入地下，此消彼长之下，一笑社的力量已变得极为可怕，如今竟敢再立新联盟，并公开宣称要夺回逍遥观。虽对方未必真有那个胆量先宣后战，却也不可不防。一笑社的真实意图究竟何在？着实难以忖度。最大的可能是水又清等人想通过此法，调派出我总堂人马，往援逍遥观，她们就可趁总堂空虚时大举来攻；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大可不必理会她们的虚张声势，只坐镇此地，待她们来自投罗网即可。

不过却也未必，万一这些不怕死的家伙们忽然铁了心，竟不再理会大道不空的死活，真个去攻打逍遥观（当然也可能是清风谷）的话，那战果就难说得很了。因为一笑社既然敢来攻打，自有一定把握才行，否则难道会来白白送死？如今敌暗我明，她们得手的可能性不小；何况她们此际竟公然宣称要成立新联盟，用意很明显，想要招徕助力，一同攻击逍遥观。如真被她们夺回了逍遥观，那于我无盟声望的打击非小，只怕下边会生乱。

越想问题越多，直叫凌波客秀眉蹙到一块，舒展不开。暗道：看来只有调回两地兵马才行了，不过若如此做的话，等于公示我凌波客是怕了她们，于无盟的声望的打击更是大极，只怕属下们也会不服，这真叫抉择两难了，却又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心中忽然一动，似是触到了什么关键所在，暗忖道：水又清等人何以如此胆大妄为，如果我真个孤注一掷，将总堂兵马调往逍遥观守候她们，她们会不会上当？这点危险性她们不应该想不到吧。难道真的如高欲飞所言，我无法无天内部有人心向着大道不空，想让他被人救出去？

咦，确实有这个可能，我一旦分兵往赴逍遥观和清风谷处，这人便可把情报泄露出去，引一笑社众趁虚来攻！

凌波客心下惊怒，若说有嫌疑者，自是以吴情为最大，此人身在逍遥观许久，性情已大有变化了，再不如以前那般果决无情，身为我无盟大将，竟替敌方主将说好话，甚至不惜触我怒气，与高欲飞当庭翻脸，此等作风，哪还象我凌波客调教出来的枭雄人物？倒似极了那些所谓的侠义中人。

哼！凌波客不屑地冷笑一声，若真是他胆敢背叛于我，定叫他死得惨不堪言，还有那白江月、周济水、路尘风、中山客等几人，常随吴情一起去探那大道不空、慕王杨二人，只怕也起了异心。

心慈手软怎成事？胆大功毒才是吾。凌波客再冷笑一声，心中已拿定了主意，遂命人召来高欲飞、孟夜回、蔡云衣等几人听令。

前文已有交代，那蔡云衣虽是无法无天盟中右护法，在盟中地位极高，但他投效凌波客却非是出自本心，只是因为对昔日联盟之主云若浓的突然去世心存怀疑，才假意投靠无盟，于内秘密打探。表面上虽对凌波客忠心耿耿，私下里却早已受了昔日联盟好友俞晨雨的影响，决意为武林正道效力。

他和俞晨雨达成协议，要设法将身为白道武林领袖的大道不空救出狱去。此任务自是艰巨万分，但蔡云衣潜匿许久，身份隐秘至极，凌波客全力防范着一笑社等外敌，于内部组织难免有所疏忽，在出其不意下，放出大道不空也并不是全无可能。

只是如何既让大道能平安脱困，自己的身份又不致就此暴露，这个却非常难办到，蔡云衣可不想为了大道的事而舍弃探察云若浓死因，因此在暗里观察、揣摩多日，仍无良策。此际听得凌波客语气，竟是怀疑吴情等几人私通外敌，对之已起了杀心，震惊之余，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已想出了个主意。

蔡云衣早已对吴情、白江月等人留上了神，见他们对大道甚为友善，似有点被大道打动，很早就想联络他们，但又怕是凌波客所定的计策，遂不敢轻举妄动。不久前凌波客怀疑他们有通敌泄密之嫌，明令他们不得再去探视狱中的大道，他们几人口中虽是不言，但心中已有不满。蔡云衣对他们的心态清楚得很，他们受到大道的影响，本已有些心向正道，而凌波客非但不对他们进行安抚笼络，反而多加猜忌，如今更是起了杀心，虽然凌波客尚未下令，但心意已是昭然若揭。如果他抢在凌波客动手之前，把这一消息告诉给吴情几人，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再为凌波客愚忠效死，自是要设法逃走；而最佳办法莫过于放走大道和慕王杨二人，制造内乱，便可趁机逃走；他蔡云衣则可通过俞晨雨，联系一笑社人众，来个里应外合，那时凌波客内焦外困，说不定会自己露出破绽来。

想到此处，蔡云衣心中一喜，暗暗点了点头，已下了决心。

好不容易等到会议结束，蔡云衣心中有事，先行告辞而出。

行得数步，高欲飞跟了上来，怪异一笑道：“蔡兄，可否方便借过一步说话？”

蔡云衣见到他那一抹诡异笑容，心下戒备，问道：“何事不能直说呢？”

高欲飞微微一笑道：“是有关吴情等人之事，想来蔡兄对这事也不愿张扬吧，否则刚才就不会将目中喜色稍露即敛了，咱们换个地方再谈如何？”

蔡云衣心下惊凛：莫非他真看破了自己的心事？虽说吃惊不小，但他亦是称雄多时的武林一流高手，所谓艺高人胆大，却也夷然不惧，微微点了一下头，随高欲飞行入一僻静房中。

蔡云衣道：“高兄，有什么话，现在总可以明说了吧。”

高欲飞笑道：“其实没啥特别的，只是在下方才瞧见盟主要处治吴情那几个家伙时，蔡兄眼中先惊后喜，莫非蔡兄亦如我高欲飞一般，早有心除去这几人多时了吗？是以刚才听得盟主之意时，便会露出一丝笑容，又唯恐被人看出心意，才又立时隐去，不知在下猜得对否？”

蔡云衣一听，真是出乎意料，原来高欲飞时会错了意，真个叫作自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哈哈一笑道：“高兄果然聪颖过人，观察力更是细致入微，实令在下佩服之至。不错，那吴情等人毫不把盟主之令放在眼里，实在岂有此理，在下早看他们不顺眼多时了。”

高欲飞阴阴一笑道：“蔡兄果然对凌波客盟主忠心不二，佩服佩服！”

蔡云衣笑道：“这么说来，高兄在此事的对待上，是与在下不谋而合了，不过此事本就已有盟主点了头，我们无论怎样处置吴情几人，都不算违抗军令，高兄却要在私下里说话，可是尚还有什么机密事宜吗？”

高欲飞道：“不是在下信不过蔡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点问题在下必须得弄明白才行，否则在下不会把心中计划对蔡兄交底。”

蔡云衣道：“上次那大道不空战败被擒时，蔡兄亦曾为他说过些好话，何以又认定吴情、白江月等人是被大道打动，有意投向一笑社，背叛无盟呢？”

蔡云衣一惊，这高欲飞好生黠慧，此问题却是一针见血，难以回答。

好在他阅历颇丰，心中虽是惊凛，面上神色不动，笑道：“上次不是在下要替那大道不空说好话求情，实则是猜到了盟主的心意，并不想当场处死他，遂来个顺水推舟。不怕对你说实话，在下对这大道不空的本领确实敬服，此等人若不未我所用，一旦脱困，定将成为我盟心腹大患，那吴情几人，不明盟主苦心深意，屡屡私下与之会晤长谈，恐怕早为大道的言词所打动，在下已对他们的胆大妄为不满了；但他们几人以前都甚为盟主所宠信，在下深为担忧盟主会为他们所欺骗，到时纵虎归山，后悔莫及。但又苦于拿不到他们通敌的证据来，颇为无奈，刚才却听到盟主的话，已对几人行为有所怀疑，不由得放下了心头大石，便忍不住笑了一笑。”

高欲飞哦了一声，沉思片刻，展颜道：“好，既如此，在下愿将计划坦诚相告，务必要坚定盟主处死吴情等人的决心，并尽早杀掉那大道不空，此人一日不除，终是祸患。”

蔡云衣点了点头。

高欲飞续道：“盟主的计划是让我们布下一个局，制造大道不空逃走的假象，看他们如何反应，以此试探除是否真个心存反意。但我以为未必能瞒过他们。于是想出一个计划，我们只需如此如此，吴情等人就算本来不敢反的，也是必反无疑。这样一来，便可趁机除去你我的这几根眼中钉，肉中刺了，哈哈！”然后走上前，在蔡云衣耳边悄声说了自己的计划。

蔡云衣听罢，心中更是大吃一惊，这高欲飞的计策一个比一个高明，也一个比一个毒辣，心机深沉至极，哪还象以前所认识的那个高欲飞？

想到此处，不由得有些惊骇，此人手段既如此高明，心计既如此深远，何以要找自己联手对付吴情等人，是不是另有什么动机诡计？

当下再定决心，先与之虚与委蛇，再设法多套出他一点口风。当下装出开怀之状，大笑道：“高兄果然妙策，在下佩服，既如此，那吴情等人是必死无疑了。”

“哈哈！”两人相对大笑，只不过高欲飞虽笑极欢欣，却在眸中深处隐浮了一抹寒光。

这边暂放，回笔再述吴情等人之事。

却说吴情、白江月、路尘风、中山客、周济水五人，自被凌波客猜疑之后，既不能再与大道不空、慕王杨二人叙话，亦被剥夺了不少权利，不许领兵出征或是外出公干，整日里便只能呆在无盟总堂中无所事事，着实无聊得可以，心头则郁闷不忿。

这日白江月叫了另外四人来喝酒，有道是：醉酒因心闷，生愁令话添。几杯闷酒一下肚，话便开始多了起来。

那周济水性格甚直，心里不大藏得住话，酒量在五人中也最浅，平常本不大喝酒的。现在因为心中郁闷憋火，而同席的四人又都是可信的兄弟，遂也喝了几杯，浇浇愁苦，不多时便已酒意上涌，率先说了些不满心声。

白江月、路尘风和中山客也附和他的说话，发了几句牢骚。

吴情听着几人说话，不置一词。路尘风见他沉默闷坐，似是满怀心事，遂问道：“吴兄怎么不说话，难道认为我们说的话不对吗？”

吴情摇摇头道：“盟主近来是变了许多，自从击败一笑社、抓了大道不空之后，她便以为我无盟再无可撷抗的对手，不由得志得意满起来，已渐显骄态，不再如从前那般处处谨慎，让我深为之忧。”

中山客道：“吴兄乃盟主爱将，向来深蒙她的宠信，自也对盟主最为感恩，在我们五人中，该以吴兄最为熟悉和好说话了，你何不设法劝诫一下？”

吴情道：“我何尝没劝过她？不但没一点效果，反而惹出了她对我的反感；你们难道还没察觉到，盟主的心胸再不如从前那般宽广了，现在越来越宠信高欲飞这等擅长揣摩她心意的小人，而置忠言于不顾，刚愎自用，哎。”

白江月道：“忠言常逆耳，恶欲最伤心。哎，当日我投奔无法无天盟下时，见到盟主，对她的第一印象绝佳，认定她会是一个雄霸天下的不世人物，今日里看来却有些失望了，莫非真个是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不成？打江山易守成难啊。”

四人听他口气，都是一怔，齐齐往他望去。

白江月道：“你们看着我做甚？我就不信你们没和我有同样的想法，现在的盟主确实令我大为失望，略失则躁，小胜而骄，比不上身陷囹圄的大道不空多矣。”

周济水、中山客、路尘风虽觉得这些话大不中听，但仔细一想却是实情，击败一笑社后本该彻底追击，击垮一切残余的对抗力量，凌波客却没能这样积极去做，结果在一笑社东山再起后，缺乏应变之策，反被敌人掌控了主动，却拿属下们出气，白江月就被她骂过了几次，难怪他这么大的火气，这番抱怨倒也不是没理。想到这，三人也只有无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吴情又静默片刻，忽然再道：“盟主对我们几个本来都是一直信任有加，我们原来去见大道劝说他归降，也是得她默许的，如今她对我们的态度，怎么忽然一下就变了这么多？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蹊跷。”

白江月道：“吴兄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挑拨弄鬼？”

吴情道：“是。我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那高欲飞，他似乎是非常嫉恨大道，生恐他万一归降无盟之后，会得盟主宠信，便欲除之而后快；我们几个与大道来往，只怕已早触之心怨，遂散布谣言，想陷害我们。当日在大殿讨论水又清行踪时，他已指桑骂槐地说过我们私泄军情，心向一笑社和大道不空，当众他都敢如此污蔑造谣，背地里更是会极尽攻击之能事了。盟主如今正宠信他，对他的信任自是远胜于我们了，被他说动心意，也不足为奇。”

中山客道：“吴兄所言极是，我们遭受盟主猜忌，我也认为定与他有关；不过吴兄说他是个妒贤嫉能的小人，我却不以为然，我觉得此人其实并不简单。 ”

四人知他有事要说，皆不插言，齐齐望住他。

中山客道：“伍森兄和高欲飞皆为天雷分堂下护法，那伍兄性格较为憨厚，不似高欲飞奸狡，加之和我都是南粤人士，乡音同，性情又相投，故也能合得来。伍兄早几日曾对我说起一事，高欲飞秘密找他商量要事，虽语焉不详，但似是在筹谋大事，伍兄劝我道：高欲飞对吴情甚为忿恨，要我少和你们再继续来往，以免会因吴情兄之事牵连到我。”

吴情冷哼道：“高欲飞这混蛋，果然是他在捣鬼！”

白江月道：“中山兄又是如何答复他的？”

中山客道：“伍兄和高欲飞并非同路之人，只是高欲飞以为伍兄性格憨直好利用，才私下说动，这次他却是看走了眼，伍兄虽直，却绝不愚笨，看出他不怀好意，遂要我小心提防。”

路尘风道：“这伍森倒是好心。”

白江月道：“似乎有些不妥之处，高欲飞如真有什么不轨举动，以他性格，又如何会这么大意，让尚不能完全信任的伍森知悉秘密，会不会是他的欲擒故纵之计？”

中山客一怔：“这话倒也有理，那么高欲飞居心究竟何在呢？”

五人皆沉默下去，凝神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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