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客笑道：“精彩精彩，昔有诸葛孔明生妙策，舌战群儒；今见大道不空闹无盟，力辩豪英。大道啊大道，你果然了得，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服你！大家都请安静下来，让我一个人来和他辩论吧，也免得他有说辞，认为我们以众凌寡，他就算输了也不会心服的。”

大道洒笑道：“论武功我是输你太多，论智谋我也稍逊于你，今日咱们再来试试文采、口才，若盟主仍可全面胜我，那在下归降于你，又有何妨？”

凌波客大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好，既然你自恃文采出众，那么咱们就先来比试文才。这样吧，你我先各出一题，诗词对联曲艺文章皆可，前提是所出的题目自己要想到答案，否则此题无效。谁若答不出来就算输。如果前两题你我不分胜败，我敬你是客，允你再出一题，我若回答不出，你再报出自己的答案来，便算你赢了；我若回答无误，就算是打了平手。每道题目，出题限时一柱香，答题限时两柱香，你以为如何？”

“那好，既如此，你先出题便是！”大道爽然应道。

凌波客道：“我先出一题，要求嵌入楹联谜趣、无法无天和一笑社三词，做出七言诗一首，古风、格律不限，嵌入格也不限，横嵌、散嵌等均可。但我在这诗中另有机关在内，不加明言，我先写出自己的回答来，看你能否猜到伏笔何在？再按要求写就是。”

说完，取过纸笔写下：“无心怎可悟谜趣？法外逍遥笑楹联。无限江山归我有，天地同惊慑豪言。”诗中极显自负。

大道略一思索，笑道：“这有何难？”提笔写道：“春来草木绿意盈，闲读古籍驰连营。玄德言评天下事，云长败走在麦城。李陵迷途于异地，又逢厄难悲难停。自古名士多愁苦，无力回天空叹情。佛法无边难济世，心取一笑射狼星。”

众人皆是一呆，无法无天、一笑社倒是很容易就看出来了，但楹联谜趣呢？大道微微一笑，提笔续写道：木和盈字合为楹；刘玄德外号大耳儿，云长即关羽，耳加关字合为联；言加迷字合成谜；走加取即成趣字。此皆拆字格也。

众人看后，不由得都点了点头，伍森精于谜语，诗词楹联一道却非其所长，问道：“请恕属下愚钝，敢问盟主，尚有机关何在？”

凌波客道：“我这题中，嵌入三派之名，其实暗藏三派势力一较高下的用意。你们看我这诗，无法无天打头，笑楹联谜趣盟，惊一笑之社，孰强孰弱，那是一目了然，自以本盟为首。大道，你那诗又如何解释？”

大道笑道：“盟主真个心思繁密，幸好在下一见你以无法无天嵌顶，已有所悟。你看我这诗，把楹联谜趣四字拆得七零八落，我可不光图个好玩，其实是按现状而言，自从无法无天盟崛起，楹联谜趣盟就被拆得七零八落，余势再难有作为；而无法无天四字，我也刻意把它拆开，虽然尚不是一盘散沙，但终究成不得一统气候；至于放在最后的一笑社，亦是符合现状，三派中一笑社虽成立最晚，但万众一心，誓不可分，自将完成拯救武林公义、除杀世上豺狼的宏图大业！”

众人听他信口雌黄，讥刺羞辱于当面，无不动怒，纷纷喝骂。大道全然不理，问道：“凌波客盟主，此诗如何，符合要求了吧？”

凌波客毫不介意他所说的讽喻之词，微笑道：“好个大道，果是心细如发，只是一笑社已作鸟兽散，你又被我关在牢中，哪还能有什么作为？你虽有信心，但只怕是办不到了，这个暂时不提，第一题就算你答对，而且还相当不错，该你出题了。”

大道笑道：“那好，你无法无天之盟既是自楹联谜趣而来，你原先更是楹联之副，想必是精通楹联之道了，我这便出个下联，你来接个上联如何？”提笔写下：“心明生死阴阳，力挽乾坤宇宙，天朗朗，地昭昭，孰敢狂言无法无天？”

凌波客细加思索，此联难就难在嵌入无法无天四字，意义双关，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名词来匹配，心叫不妙，忽然灵机一动，笑道：“你先把自己的对句说出来如何？我说过，自己没有答案的问题是无效的。”

大道笑道：“你多半是在无法无天一词上卡住了，无妨，我自己的上联于此也对得不工，你若只此一点未工整，那我也不好意思强求了，我的自对是：剑谱离合欢怨，笔书爱恨情仇，声烈烈，意拳拳，君堪夸赞有情有意。”

凌波客暗舒一口气，笑道：“既如此，那也就容易交卷了，你虽讥刺于我狂言无法无天，我却不恼，反而要赞你一下，心悟禅机义理，意通刀剑掌拳，侠扬扬，名振振，尔能称誉大侠大道。”

“大侠一词，何敢厚颜居之，盟主谬赞。你这联虽然对得不怎么样，但一时间我也想不出更合适的句子，也不好强求了，惭愧！”

众人想不到这场论联竟然会闹出这么个结果，不由得都有些好笑。

凌波客笑道：“既如此，前两题就算打了个平手，你再出第三题吧。”

大道摇头道：“我觉得这第三题不出也罢，依盟主先前所言，我已是立于不败之地，盟主虽是姿态极高，又自信绝不会输，可对我而言，实无任何意义，我就算赢了又能如何？谅你也不敢放我出去。”

殿内众人一齐怒喝出声：“放肆，敢对盟主无礼！”

大道笑道：“她是你们盟主，与我何关？我有什么不敢的？”

凌波客仍是不愠不火，笑道：“大道啊，你这激将之法可实在不太高明，难道仅凭这句话，就想激我放了你？”

大道也是一笑：“在下倒没那个意思，只想看看盟主会否动怒？更想看看你若动怒，会是什么模样？”

凌波客笑道：“你倒想得天真，可本座又如何会轻易如你所愿？”

大道笑道：“那咱们走着瞧吧，我就不信气不到你。”

凌波客开怀一笑道：“文采既没分出胜负，那么辩论还要不要进行呢？”

大道笑道：“盟主你中计了，刚才我俩不是已经进行了一场小辩论了吗？”

凌波客微微一楞，旋即失笑道：“好大道，真有你的。这倒提醒了我，以后和你打交道，得分外小心点才行！幸好你已成我阶下之囚，否则多了你这么一号敌手，我还真要有些担心了。”

大道笑道：“盟主过奖了，在下已吃过盟主大亏，此番再和盟主交手，自是会尽全心全力，怎敢有半分大意。”

凌波客点头道：“你说的是，我略有托大了。这么说来，你是想与本座论战一场了？”

“不错，方才我已和吴情兄等说过，早想听听盟主有何说辞来说服我归降了。”

“那好，咱们便来辩论一场吧。”凌波客应过，再大声道：“各位，你们也都站得久了，都坐下来吧。”众人齐声道谢，各自寻地坐下，聆听二人论战。

大道正欲开言，忽见一盟众急匆匆地奔了进来，众人的眼光一齐向他看去。

那人进得殿来，一看殿中肃穆的气氛，不敢造次，拜道：“启禀盟主，属下奉天心分堂主蓝绫之命，有机要事宜奏上。”原来却是探子。

凌波客点了点头，示意孟夜回过去。孟夜回行至探子身侧，那探子旋即在他耳畔低语数声，只见孟夜回面上稍露一丝喜色，道：“知道了，先退下去吧！”探子躬身施礼，依言退出大殿。

孟夜回走到凌波客身畔，亦如刚才般在凌波客耳畔低语数句。大道见状笑道：“这么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莫非怕被我听见？大可不必，我反正也做不了什么！”

凌波客亦笑道：“大道啊，你可知大事若成，天命自归的道理吗？我刚才还在想如何找你的弱点来，好着手说服于你，正愁一时无计，想不到就有这个消息传来，说给你听又如何？不怕你不动心。”

大道一楞，凝神看她。

凌波客道：“方才探子来报，一笑社长水又清姑娘芳踪已露，却是单身一人，往北而去，虽暂时不知其目的何在，但本座若派出众高手前往擒她，谅她也跑不了多远。我如果有她在手，就不信你还可以如此从容！”

大道一惊，面色骤变。

凌波客笑道：“你不怕死，但一听我要擒拿水又清，就此脸色大变，看来似是对她甚有好感。你们这帮自以为侠义的人向来最重情义，却不知这也正是你们的弱点，我若以她性命为挟，倒要看你降是不降？现在无暇与你辩论了，高欲飞、周济水、吴情、白江月，你们四人暂把他押回牢房，听候发落便是。不过既然他迟早要降，你们让他换个好点的地方吧，就把他和那慕王杨关在一起便是，给他个说话的伴，再嘱咐狱卒给他好吃好喝，免得他说本座小气，就算归降也是不情不愿的，去吧！”四人领命，押起大道出殿而去。

行了一阵，把他关入了另一间牢房，条件虽是好多了，但大道此际又如何有心思去计较住宿条件的好坏？只见其中另有一人，自是那慕王杨了。四人把他关了进去，交代几句话，各自离开。

这边暂放，再续水又清之事。

却说当日凌波客闻报一笑社已然尽数撤离清风谷，惊疑之下，遂派出大批高手四处寻觅，蓝绫、萧声、姚七七、龙浮分率高手众属往东南西北四方向追出，形成罗网之势。

一笑社人各自撤退，自知无力抵敌，遂一出谷，就各自迅速远离，赶在追兵之前逃出重围，只有水又清因病耽搁了数天，这一日途中，被天心分堂下侦骑看到，赶紧禀明蓝绫，蓝绫一边派人向凌波客禀告，一边率领人马，追赶上去。

那蓝绫，一身邪门工夫，厉害非常，虽是女儿身，但心狠手辣之处，尤胜许多绿林豪客。她率众属猛追数日之后，算计路程，该已接近了水又清，但这日军行至一大山脚下时，忽然被一群不识相的绿林好汉挡住去路，意欲抢劫。蓝绫大怒，率众杀上，一手“毒龙剑法”，招招致人死命，丝毫不留余地。那群盗贼人数虽众，身手却也寻常，怎见过如此武功，被天心分堂的精锐杀得叫苦连天，求饶不迭。

蓝绫素以杀人为乐，怎肯就此罢手？指挥众属，务必全数杀死，不留一个活口，残盗大惧，四处逃窜，蓝绫穷追不舍，这日盗魁在几名死党的拼死相护下，逃到了一个村落，躲藏起来。

蓝绫闻属下所报，大怒下令道：“这群孬贼，害我追失目标，如何肯轻易放过，你们不用管，径直冲进村里，见人就杀，我就不信他们还得躲得掉！”

众属下闻言，都是心中犹豫，当下有人禀道：“堂主，这样做不大好吧，盟主以前曾说过的，不得胡乱杀戮平民百姓，如果被她知道了，恐有后患。”

蓝绫冷笑道：“这些村民不知好歹，竟敢掩护我们的仇家逃掉，我诛杀他们，那是理所当然，怎会是乱杀？你们少废话，赶紧动手，谁敢不从，我先杀了他！”说完，手中长剑一挥，把村口的一株巨树砍成两截，声势好不惊人。

众属惊凛，不敢不从，只好硬起头皮冲杀进去。

眼看一场大屠杀就要发生，村中行出六名作异装打扮的人，四女二男，阻住去路，为首者是一年轻女子，看模样不似中原人，小巧俊秀，冷冷说道：“这位姑娘，如何这般狠毒，竟要屠此村落？”

蓝绫道：“尔等何人，胆敢管我无法无天之事？”

那女子道：“姑娘我乃女真族蒋红装是也，这边的几位苏媚、柯双飞、墨寂情、胡野、单拾，皆是我族人，我们来到中原，暂居此村，蒙得村民们热心招待，我们又怎肯让你们屠杀这些善良百姓？”

蓝绫冷笑道：“敢阻我无法无天之路，你们是在找死！上！”剑一挥，众属群起而攻，六人挚出兵刃，分头迎上。

蓝绫的剑术以诡奇见长，专走偏锋，狠辣无匹，蒋红装是异族高手，手执双飞刺，招法亦和中原常见武术不同，灵动玄奇，令人大开眼界，两人各出奇招，一时难分胜负。

这边的苏媚、柯双飞、墨寂情三女皆是使剑，对上了天心分堂众属，她们所用配剑也和中原钢剑略有不同，剑身长而窄，这种剑，过长而且过轻，使用起来很不方便，故中原武师鲜有见用的，三女使来却是自然纯熟，把那剑运转得宛如三条青龙，灵动至极。

单拾和胡野二人则各使弯刀，那刀是草原牧民最常用的利刃，适合于马上砍劈，威力无穷，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与人短兵相接，却是不大顺畅；而他们的对手偏偏又是天心分堂下的两大护法——龙火刀与破云剑客，这二人武功十分了得，而且联手惯了的，杀得两人毫无还手之力。

苏媚三人虽然游斗天心分堂众属，不落下风，但敌数甚众，亦缠得她们无力分援，蒋红装独斗蓝绫，亦是非常吃力，又如何能出手相助？眼见两人节节败退，空自焦急，毫无办法。只听一声惨叫，单拾已被龙火刀一刀砍倒在地，五人一齐悲呼；龙火刀一见得手，不做停留，立时加入战团，协助众属围攻三女。

眼见六人要一齐丧命于此，众村民四散奔逃，乱成一片，这时，又有人赶了上来，出手相助。

蓝绫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道：“是你们？”来者正是许久不闻音讯的俞晨雨、章香玉二人。这两人乃是联盟中的顶尖高手，无法无天盟下也有许多人认识他们。至于他俩为何会于此突然出现，下文自有交代。

章香玉道：“蓝堂主，你怎的越来越不长进了？残杀暴虐，以众凌寡！今日我俩在此，须容不得你妄杀无辜，念在昔日交情，暂不与你动手，你最好还是率众离去。”

蓝绫深悉二人厉害，他们既要出手，又得那五名女真高手相助，今日己方高手不多，未必能讨得了好去，只得强按怒气，冷哼一声，领众撤退了。

蒋红装等连忙查视单拾，却见他已然毙命，六人情同手足，如今又怎能不悲？哀声痛哭。章香玉二人见状也是心中悲戚，劝解了几句，帮五人埋葬了朋友。

此时村民们已逃走大半，那几名盗匪更是早就踪影全无。七人寻家农舍暂息，做好饭菜 ，一同进食，蒋红装等先谢过二人援手之恩，再问起二人如何来此。俞晨雨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这正是：风云雷电皆常事；生死离别只等闲。

（ 第十三章 完 ）

第十四章 江湖历遍当知险，世事看清方悟真

上回说到俞晨雨、章香玉二人突然出现，惊退了天心分堂，救了来自西域的五名异族高手，这两人许久未见消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呢？现在便执笔叙述一番。

当日大道、水又清自血雪神殿取药归来，途中巧遇二人，那时无法无天尚成立不久，羽翼未丰，根基不稳，急于扩张，招募高手，扫除异己，尤其对昔日联盟中不愿屈从无法无天者，更是杀无赦。

那俞晨雨是联盟中的顶尖人物，风流潇洒，人品佳妙，一手“错综大法，镜像神功”独步江湖，“独舞身法”更是幻化万端。此人性格孤傲，生平只服云若浓一人，听闻盟主竟忽然逝世，凌波客则要改组联盟为无法无天，心中大怒，遂当面质问凌波客。

凌波客怎会理他，只问他愿否归顺，敢违者杀！俞晨雨自是不从，凌波客动怒，命众属杀之。

俞晨雨奋起神功，凭独舞身法闯出重围，再以镜像大法瞒过阻截高手，杀出大殿而去，凌波客下令追击。

俞晨雨轻功佳妙，奔逃数日，已将追兵泰半撇下，只一女子穷追不舍。此女便是章香玉，她亦是联盟中的一等人物，文武双全，才貌俱佳，在盟中，心仪她者不知凡几，她谁都不理，却对孤傲的俞晨雨颇有好感。两人论文数次未分胜负，试武多回难定输赢，各自不服，却也因此暗生钦慕之心，互有好感。

章香玉此女：妙逸常生豪气盛，活泼最是人缘佳，在联盟中与本为副盟主的凌波客私交最好。凌波客工于心计，用尽千方百计笼络章香玉，终得她大力支持。随后，动用暗布多年的棋子，一举除去了盟主云若浓，却把章香玉蒙在鼓里，只说是若浓忽得暴病而归，花言巧语一通，竟把章香玉骗过。

得到章香玉支持后，凌波客遂掌握大权，荣登高位，借口“楹联谜趣”范围太窄，不利于发展大业，便自建“无法无天盟”，打明旗号“无拘无束”，公然招募黑道群雄，在短期内已将昔日公正侠义的联盟转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黑道帮会。正是：诡计忽生，联盟遭解散；邪心大起，正义已消亡。

章香玉见得这种混乱情状，心中亦大为不满，但碍于与凌波客的情面，也不好多言，此时正好发生了俞晨雨这档事，遂自告奋勇，去追杀俞晨雨。

凌波客早知二人之间已互有好感滋生，本不欲放她出去追寻俞晨雨，惟恐她一去之后就不再回头，徒失一得力臂助。但章香玉一来确想再见俞晨雨，欲与他再一决高下；二来实不想参与这争霸之战，借此理由，执意要去。凌波客也不想得罪她，无奈之下，也只得同意。

章香玉精擅“相遇神功”，长于追踪之道，追出数日后，终于撵上俞晨雨，两人各述其理，互不相让，最后再次交起手来，只是两人间毫无恨意，又如何会痛下杀手？更因暗有情意滋生，打打停停，走走歇歇，如此交手十余次，追行数百里，这日临近江南笼雨轩之畔，章香玉又追上了俞晨雨。

俞晨雨哭笑不得地道：“章香玉啊，你为何总不肯放过我呢？你我二人多方相试，你始终奈何我不得，再斗又有何益？”

章香玉道：“你自恃文武双全，从不把我放在眼里，直到现在，你还是这么一个态度，我就不信胜不了你，咱们文也要试，武也要比，既斗轻功，也要比拼耐心毅力。”说完仗剑杀上。

俞晨雨无奈，亦只有回身相迎，正激斗间，大道二人并辔驰来，二人见得有人插手，不约而同地都停了手。此事前文已有详述，不再赘言，接叙大道二人走后的事情。

俞晨雨道：“章姑娘，我想问问你，凌波客究竟有何好处，值得你如此为她出力，莫非，你也做着那一统江湖的黄粱美梦吗？”

章香玉道：“宏图霸业难拘我，义气友情却缚心。我才不稀罕什么武林霸业呢，我为她出力，只是尽一份朋友的心意而已。”

俞晨雨叹道：“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凌波客此人，野心勃勃，但凡这类枭雄人物，首要条件便是得心狠手辣，扫除一切障碍，你若不想被她杀掉，就得无条件地服从她的命令，不得有与她相对立的观念存在。相处了这么久，我多少也对你有所了解了，你和凌波客根本就不是一种类型的人，你天性善良，从不肯妄杀无辜，但凌波客所走的乃是一条不归路，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焉能容忍软弱和犹豫的存在？以你的武功，自被凌波客所看重，她若要你去杀人，你听是不听？若听了为她杀人，岂不是违背了你自己的意愿？若是敢违抗她的命令，你说她会否饶过你？”

“你胡说！凌波客和我情同姐妹，她又如何会舍得杀我？”

俞晨雨再叹道：“你也太天真了，对这血腥的宏图霸业来说，区区一个姐妹之情又算得了什么？你看看这联盟中的诸多朋友，从她者固是可以保命，不从者哪个不被她追杀？这些人，难道和她都没有交情吗？”

章香玉薄怒道：“那是他们触怒了凌波客姐，就象你这次一样，你若好好和她说话，又如何会惹她发怒？你傲气凌人，气势汹汹地跑去向她问罪，以她的身份、地位和脾气而言，又如何受得了这等羞辱？”

俞晨雨苦笑道：“我气势汹汹、盛气凌人？你可真会冤枉好人！我只是对云盟主的死因有所怀疑，才跑去问她的，她非但不给我半句合理的解释，反而责我不该以下犯上！”

“你确实是以下犯上了，”章香玉道，“暂不提这个，我问你，云盟主之死，你有什么好怀疑的？”

俞晨雨道：“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大有蹊跷吗？以云盟主那般的绝艺神功，又如何会突患重疾、不治身亡？你再看看盟主死后凌波客的表现，虽然也装出一副悲痛的表情，可三天后就迫不及待地独揽大权，并改组联盟，更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这简直就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叛乱！”

“胡说！凌姐怎会杀盟主？”

俞晨雨激动地道：“我也不敢肯定地说是凌波客杀了云盟主，但其中肯定大有蹊跷，你可以想哪，盟主在位时，是多么地受江湖群雄推崇，在联盟中更是倍受尊敬爱戴，怎么才去世三天，就有这么多的人不再为她伤痛悲哀，而要急不可耐地推举新盟主？更奇怪的是竟然众口一词，连说的话都这么相象，这些人我可以肯定的说是被人收买了。这其中，当然以凌波客的嫌疑最大！”

章香玉欲言又止，俞晨雨续道：“也不是我一个人看出蹊跷来，当日遭凌波客所追杀的这些人，肯定也有着和我一样的看法，所以凌波客才要坚持杀掉他们，绝不可把这些于她不利的话传递到江湖上去。你看她的布置何等周密，只一下便控制了大局，仅我和笙歌兄得以侥幸逃脱，余者尽数惨死。就凭这点，也该知道凌波客夺权之心早就存在了的，暗中布局多时，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云盟主虽是功参造化，颖慧过人，但在凌波客攻其不备下，也难免会着了道。”

章香玉瞪大了秀眸。俞晨雨再道：“章香玉啊，你冰雪聪明，怎会就看不透凌波客的为人呢？她既敢杀盟主，杀笙歌，杀我，一切对她不利的人她都要除之而后快，以你为人，她迟早亦会对你生出杀心的，那时你能逃得掉吗？”

“不，我不信，凌姐如何会杀我？”

俞晨雨长叹一声：“凌波客若非擅长做戏，又如何可瞒得过云盟主这般的英雄人物呢？我言尽于此，你若仍不能明白过来，终有一日你会后悔莫及，我去也！”说完，运起轻功，划空而去。

这一番话极大的触动了章香玉的心弦，以前俞晨雨虽亦和她说过类似的话，可她从没细听，总是冷冷打断，这次不知如何，竟任他把话说完了。听完这些话，原本坚定的信念也有些动摇了，独自暗忖：真的会是凌姐杀了云盟主吗？不，我一定要回去问她，看她如何回答。可是，如果真的是她杀了盟主，我该怎么做，杀了她替盟主报仇吗？但我又如何下得了手？又或者是她要杀了我灭口？心潮起伏，乱成一团，浑不知该往哪去。

如此在江湖闲荡了月余时光，忽听人传言，清风谷内群雄聚义，创建一笑社，打正旗号对抗无法无天，副社竟是那日途中曾遇见的大道不空。

虽只一面之缘，但她对此人甚有好感，回想起当日相会时的场景，那大道不空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二位何以在此争雄斗狠？这位兄台，此姑娘花容月貌雁惊落，秀发红颜我见怜，君何苦做那辣手摧花之事，不该啊。”寥寥数句，已勾勒了一爱花惜花的多情种子形象，这等男儿，要么就是花花公子，要么就是痴心情长之人，再观那大道后边的言行，自以后者的可能性大许多。

以凌波客的脾气，又如何会放过公然与她作对的人？大道与水又清等虽建立了一笑社，但多半尚难以与无法无天的庞大势力相抗衡，自己该不该去帮他们呢？否则，自己怎忍心看着这等痴情人被杀？可是，要她就此与凌波客作对，她也下不了这个决心来，犹豫许久，最后终于决定先往清风谷一探，看看他们的虚实再做计较。

说来也巧，当她趁夜来到清风谷外窥探时，竟又巧遇了同样来此查视的俞晨雨，两人都觉得：良缘天定本难料，误会心生当尽消，相对而喜，尽抛往日不快，两人约定，一同看看这里的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