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社驻地隐秘万分，以无盟的庞大侦测网，也搜索不到，其中固然有蔡云衣暗里照拂的因素，但也可证明他们隐藏得确实很好，俞晨雨、章香玉二人又是如何找上门来的，自有其因。前文已提过，二人得到无盟中内应蔡云衣的告知，凌波客将分兵攻打一笑社下几出势力，二人难以兼顾，只好先赶往势力最弱的晓寒山庄处救援，但迟了一步，只救出了负创逃遁的花飘萼、叶飞云二女，余者或战死或被擒，晓寒山庄已近乎全军覆没了。

花飘萼、叶飞云二人本是谢寒晓的师妹，彼此间有着秘密联络的方法，但因负创甚重，暂时无法到江湖上行走，直到养好伤势后才重出江湖，找寻掌门师姐下落。谢寒晓亦挂念二女，曾于各地都留下了门中暗记。这日二人终寻到一处谢寒晓留下的暗记，不由得大喜，遂赶紧返回住处，找到俞晨雨等人，说出此事，俞晨雨、章香玉二人考虑到他们脚程快，便嘱咐她们留守，自己则按照暗记所提线索，终于寻觅到了一笑社隐匿之处。

众人相见，自是大为欣喜，寒暄搭话，热闹了一番。

水又清和俞晨雨二人在钱塘江畔的烟雨林外曾见过一面，知如今章香玉已背离无盟，和俞晨雨走到了一块，也替二人高兴。俞晨雨说起蔡云衣内应一事，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花传香、落英等撤离清风谷时遇到的那个黑衣蒙面人就是蔡云衣，怪不得会帮助一笑社，暗暗调开了追兵，才使得众人得以逃脱。

水又清等谢过俞晨雨、章香玉救援之德，并托他们代向蔡云衣致谢，二人自是谦让，也不须赘言。落英则说起少年时往事，说是曾得联盟中一不知名姓的男子援手，说出那人相貌，俞晨雨、章香玉二人不由得相向而笑，说来真巧，那人就是蔡云衣。

想不到众人间竟有如此多的渊源，大家都觉得是缘分注定，不过如今形势紧急，也没什么时间叙旧了，且留待灭了无盟再来一起叙话畅谈吧。当下言归正传，说此彼此的计划安排来。

俞晨雨详述与蔡云衣拟订的计划，制造水又清“落单”假象，由蔡云衣在内巧做安排，引凌波客上当，让她调出无盟总堂兵力；而落英等的最初计划则是佯攻逍遥观，亦有调虎离山之意。双方可谓不谋而合。对于一笑社众人而言，内有蔡云衣为应，并可策反吴情等人；外有俞晨雨等好手助阵，正是如虎添翼，原先并无把握的计划，如今则希望大增。双方细细商议，再拟了份新的计划出来，俞晨雨、章香玉二人告辞离去，开始行动。

无法无天之内，凌波客闻听本就是负责打探的蔡云衣上报“军情”，信之不疑，闻听水又清现身，急令总堂内无天分堂主凤歌笑率一众高手追去，在离逍遥观百余里处，果追上了水又清。

为不使蔡云衣很快就受到凌波客猜疑，一笑社此番故意不与躲开，与凤歌笑等展开正面接战；然而无盟所得情报有误，他们是找到了水又清，却非是落单的她，而是现一笑社的全部兵马，人数比之无天分堂只多不少，势力更盛。

依照落英定计，一笑社对无天分堂来了个合而不围，故意留出点空隙，放人回无盟求救；此处离逍遥观仅百余里，逃出报信的急行至逍遥观处，负责守卫此地的无法分堂主孟夜回闻报，一边急命人上报凌波客，一边迅速出兵救援凤歌笑。

此时俞晨雨等趁其防卫空虚时，挥兵猛攻逍遥观。而在此之前，水又清和落英已然定下欲擒故纵之计，放出风声，要攻打逍遥观，许多心向一笑社的正义之士等纷纷潜来附近，原本已离开的逍遥道长、古井印月等也秘密回返，准备助战。

如今闻得一笑社果然出兵，逍遥观所处的绝世岭下发生激烈战斗，逍遥道长等自不会坐视，从各方悉数杀出，四面八方地同时攻打逍遥观，此际上边留守的无盟势力已然不强，主力调出后，余者抗不住纷至沓来的攻势，或亡或降，俞晨雨等终于夺下了逍遥观，与逍遥道长、古井印月等各路好汉合兵一处，按照原来计划，驻守此地，拖住敌人。

另一边凤歌笑得到孟夜回的援兵之助，声势大增，立刻反攻一笑社；一笑社亦按原定计划且战且退，将敌人引到逍遥观下，再迅速撤走。此际蔡云衣在无盟内捣鬼，故意隐瞒军情，凌波客所发的军令不能及时传到凤歌笑处。凤歌笑、孟夜回二人，未得凌波客号令，便先做了主张，反攻逍遥观，希望能夺回基地，一雪战败之辱。

逍遥道长深悉绝世岭地形，遂倚仗地利，以少敌众，拖住了追赶一笑社众的两路敌军。水又清等则趁势掩往无盟总堂，准备配合蔡云衣行动，劫狱救人。

蔡云衣亦知凌波客绝非易愚之人，此隐瞒军情之法可一而不可再，不用多久她就会猜到有人内里捣鬼，并识破自己身份，是以必须在这数日内策反吴情等人，并激得高欲飞提前作反，引发无盟内乱；就算自己猜测有误，高欲飞原无反意，但也要给他来个栽赃陷害，就好像他诬赖五人谋反一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样自己方可随大道等一齐安全撤走。

这日蔡云衣假传凌波客旨意，捏造条信息要吴情、白江月、路尘风、中山客、周济水和伍森六人一起去告诉牢中的大道。什么事这么重要，竟需六人一起转达？六人自是大为奇怪。不过他们均知蔡云衣是凌波客非常信任的心腹大将，和他们则素无嫌隙，怎会害他们，六人一时也没多想；更何况早就想见大道了，只是苦于凌波客严令，不敢妄动。如今见蔡云衣传此吩咐，便兴冲冲地去了，怎想得到竟是蔡云衣在作怪？

此处蔡云衣已是在冒险了，万一大道未能说动六人反叛，蔡云衣的身份就会立即暴露，不过若无六人内应，大道逃出牢房的机会实在太小，这个险是不得不冒的；何况欲做大事，又岂可不冒些险；更何况蔡云衣的内应身份迟早都要暴露的，索性赌一赌啦。这便叫作身存浩气敢博命，心起狂情欲斗天。

吴情等一齐来到牢中，见到大道、慕王杨二人。那大道不空身在牢房，但气色更胜从前，双目光华温润，似是在武学上又有大的突破，不由得亦喜亦惊亦忧。惊喜自不待言，忧则是三月期限已不足一月了，死期将至，不由得不让众人代为感忧。

大道却毫不以生死萦怀，笑道：“今日里连伍森兄也和你们几个一道来了，倒是稀客；各位近日可好？看你们个个气色不济，似是不大如意。”

吴情苦笑道：“既被盟主猜疑我们私通外敌，剥夺诸多权利；还处处受人挚肘监视，顿失自由；又受小人排挤攻击；另外还得担忧大道兄的生死，叫我们又如何开心得起来？”

大道笑道：“风水轮流转，此一时彼一时也，再风光的人物，也总有落魄的时候，人人都难以例外。象我大道，不也是正遭罪吗？还有这位慕王杨兄，贵为朝廷统兵大元帅之子，也身陷囹圄，不见天日多时了。我们都照样有说有笑，你们又何必愁眉苦脸呢？”

白江月道：“正想请教二位，如何才能达到这种宠辱不惊的心境呢。”

大道笑答：“说来容易做到难，若能心怀坦荡，则不为俗事烦忧；如若心存太多杂念，比如野心膨胀，又或贪念不息等等等等，自万难做到。”

伍森笑道：“身就慧根当悟道，天生睿智早明心。难怪你会名叫大道不空了，果然深得禅道之明识。不过我们今日来此，可非是全为听大道兄说教，实是奉了盟主之令，来向大道兄转达一事。”

大道笑道：“只怕不是凌波客亲自对你们说的吧，而是有人转告。”六人都是一惊，周济水奇道：“这个你也能猜得到？”

大道哈哈大笑：“这又如何能算到？自是有人相告。我虽在大牢中，然消息并不闭塞，你们几个今日来此的目的我早就知道了，是特来通知我外边的一笑社已露踪迹，凌波客已派出大批高手追去，水又清指日可擒，凌波客派你们来说知此事，只为羞辱我罢了，因为那次在大殿中论战时，我曾说过邪定不胜正的大话。”

白江月一震道：“莫非真让那高欲飞说中了？我无盟中有内奸通敌。会是谁呢？难道竟会是那转达盟主之令的蔡云衣不成？他假传盟主之令，引我们来此，好让大道兄与我们说话。”

大道不空看看了他，微讶道：“白兄好生机智，推断没错。通我一笑社者，正是你们无盟右护法蔡云衣。哈，难道只许那凌波客去我一笑社布间，不准我们也有内应啊，未免说不过去。”

伍森道：“大道兄好大的胆量，竟公然宣布此机密之事，莫非竟有把握，不会让我们将此报与盟主知悉吗？”他和大道没有什么交往，说话自不会象吴情等客气。

慕王杨插言道：“各位何不先听听大道兄有何说辞再作决定呢？”

六人相向一看，各自点头。路尘风道：“在外边说话多有不便，你们进牢中去说吧。我先去外边看着，为你们把风，我和你们一起共进退就是。”说完去了。五人打开内牢门，觅地坐下。

大道道：“各位都是聪明人，自知在下今日的唯一目的就是说动几位脱离无盟组织，归向正道。既如此，在下也不必弯来绕去，推开天窗说亮话便是了。”

中山客道：“好，这才爽快！”

大道问道：“各位加入无盟的目的是什么？”

五人倒都没细想过此点，闻言皆是一呆，想了想方各自说出答案。白江月的回答是因为先前被大道击败，自知凭己身武功实难报仇，便想找个靠山；周济水则是说听命行事；伍森、中山客的答案是随着众人行动，当时楹联谜趣盟改组为无法无天时，大部分盟众都表示同意，他们也就没多加考虑；只吴情一人的答案还较为明确，是为了报恩，凌波客对他有知遇之德、受业之恩，自幼即收他入门下，然后安插入逍遥观中做了卧底。

大道听罢，言道：“看来你们加入无法无天，也并无什么明确的信念，上次大殿论战时，那沙掠鹰曾说过你们也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战，他所说的信念，乃是指野心勃勃、一统武林，不过仅仅是极少数野心家和好战分子的信念罢了，并非你们大家的共同信念，”他微笑着看了看五人，“我说的可对？”

五人一时静默无语，片刻后，伍森道：“我承认你说的有理，然你光想凭这么一点就说得我们背离无盟和凌盟主，那还远远不够。须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无盟声势浩大，天下无人可及，我们又何必放着这有把握的胜利不享，陪你们去做那无谓的抵抗？”

大道摇头道：“此话不然，有道是世事本常变，人心怎可知，强弱之势怎会是一成不变的？你们几个只怕还不知道最近的形势变化吧。如今形势已大不同，我不妨向你们吐露一些。一笑社内有蔡云衣为应，外有俞晨雨等众多江湖好手助阵。此次水又清的忽然泄露踪迹，其实是故意为之，要引凌波客上当，调派总堂高手出去，此乃调虎离山之计。有蔡云衣假传情报，凌波客又怎能不信？此际她已然上当，派出以凤歌笑为首的无天分堂蜂拥追去。外边我方已有两路大军恭候着他们，一路是现一笑社的全部兵力，另一路则是昔日联盟大将俞晨雨和章香玉率领的大批江湖好汉。我虽然尚不清楚他们的详细作战计划，但也能猜测到一部分，两路大军以逸待劳，左右夹击，无天分堂必讨不了好去。一笑社内知兵之人绝不止我大道一个，他们若战略战术运用得当，或可吃掉无天分堂这路兵马。那时不论是实质还是心理上，无盟都将已受到了空前的损失。”

五人齐齐一惊，再沉默片刻，吴情道：“我无盟盟主亦是深悉兵法，自会有应对之策。”

大道笑道：“两地相距甚远，先不说调动两路兵马往援来不来得及，就算能及时赶到，这等兼程赶路之后，也早成了疲惫之师，战力大减。无盟统兵将领自不会是泛泛之辈，又怎会不顾虑到这等兵家大忌？如果他们真调兵以援，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一笑社故意为之，将与无天分堂交战的地点安排在离逍遥观或是清风谷不远的某处，让他们有时间赶来救援，这时逍遥观或清风谷内必然防卫空虚，一笑社便可放弃硬吃无天分堂的计划，分一路军马缠住敌人，另一路则趁虚攻下逍遥观或清风谷；凤歌笑等闻报，必然会大惊，在得不到凌波客的命令时，肯定会放弃一边的战局，全力反攻被夺去的基地，希望能将功折罪，否则没法向凌波客交代。此时一笑社便可倚仗地利，以一路军马缠死凤歌笑等人，另一路兵马则潜往此地，强攻无盟总堂，在蔡云衣以及你们六人的内应下，虽仍不能获得全胜，然救出我与慕王杨兄，再全师安全退走的机会极大。”

伍森不服气，辩道：“如若我们坚持不与背叛无盟，泄露蔡云衣身份和你们的这番计划，难道你认为一笑社的计策还行得通吗？”

大道哈哈大笑：“那一笑社必然是一败涂地了，蔡兄固是头颅不保，我大道也会提早被处死。不过啊，你们也未必能凭此一功劳重获凌波客欢心。你们的处境危在旦夕，甚至比我更惨些，难道各位还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五人又是一惊，吴情道：“大道兄切勿危言耸听。”

大道笑问：“吴情兄看我象那号为保性命而不择手段的人吗？”

白江月道：“莫非又与那高欲飞有关？”

大道道：“正是！”说完，把那日蔡云衣所说高欲飞的陷害五人的计划复述了一遍。

五人听罢，自是齐齐动怒，中山客性子最烈，更是震怒不已。骂道：“好个挑拨离间颠倒是非的小人，我们几时得罪你了，竟要如此陷害我等？”

白江月皱眉道：“此事有些不对，他如此陷害我们，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他现在已经得到了盟主的全部信任，更抢去了原本属于我们的许多权利，我们如今对他是再无任何可利用的价值了，他何苦还要如此相逼，就不怕把我们给惹毛了，和他豁出去对着干吗？”

大道道：“他很有可能就是要你们这样去做。那日蔡兄对我说了此事后，我也觉得有些意外，遂将之从头细思了一遍，发现高欲飞此人的精明厉害只怕尚超出了蔡兄对他的观察之上。他很有可能是借蔡云衣之口，故意泄露出欲对付你们几人之事，毕竟他不会完全信任蔡云衣，而蔡云衣也未必真和他一鼻孔出气，所以我推测连蔡兄也很可能是被他给利用了，泄露出此事之后，你们几人必不肯束手待毙，自是要奋起反抗。只要一有所举动，他便会先下手为强，在无盟内调动兵马，将你们一网打尽。”

吴情道：“大道的意思是说他想趁着这机会，调动兵马造反，难道他竟不怕引来凌波客猜忌吗？毕竟若只对付我们区区六人，用不着过多的劳师动众吧。”

大道道：“一来他可以假称是你们私放我大道和慕兄出来，二来更可宣称一笑社将攻打无盟总堂，便可借机调动兵马。”

伍森道：“凭盟主的智慧，怎会全分辨不出消息的真假？万一被识破高欲飞是心怀异念，他就会吃不完兜着走了。以高欲飞的奸狡，总不至于会狂妄得以为他能击败盟主的不世神功吧。”

大道凝神道：“这正是他计划中的关键所在，我猜高欲飞手中或许掌握了颗极为重要的棋子，答案就在那里。”说完，用手指向了牢房的另一端。

几人一齐望了过去，见到的只是一堵高高的山墙，毫无任何异常之处，都是一呆，周济水道：“那边已是无盟总堂的边缘，更无路可通，怎么还会藏有什么秘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