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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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殊“愁”什么？
——《踏莎行》赏读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 翠叶藏莺，珠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
每读此词，总会产生一个疑问：这晏殊到底“愁”的个什么劲儿？还说什么“一场愁梦”！
反正从全词中，再怎么读，笔者也没读出什么“愁”来。
我们来看看词中描绘的是一幅什么样的生活场景吧！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工丽的对偶句，珠圆玉润，典型的晏殊风格。词人首先用一条幽幽的小路由远及近地把我们引入他所营造的艺术空间。这可不是一般的小路，应该是花团锦簇的，不是“野径”。只是现在花已经在凋谢了，绿草已经很茂密，覆盖了郊原，还可闻到花草的香味。红稀绿遍，点明是暮春时节。（后来李清照写了个“绿肥红瘦”，比这个更要精彩，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典范！）这画面完全可以拍DV片的。小径，是一条线，用“推”的镜头；芳郊，是一个面，用“摇”的镜头。然后，再向上推拉“特写”镜头：“高台树色阴阴见”！高高的楼台掩映在高高的树丛间隐约可见，这分明是一处乡村别墅所在嘛！别说在那个时代，就是在今天能住在这种地方的可不是一般人噢！不是大款，定是高官。哪里会“愁”得起来？
前面是静景。下面就让画面动起来了：那春风也不懂得管束一下杨花柳絮，让它迷迷蒙蒙的漫天飞舞，胡乱地扑到行人脸上。动静相生，就把暮春时节的景象渲染得生动可感，趣味盎然。
下片，就从“外景”转到“内景”了。并且用了“倒叙”手法。
浓密翠绿的树叶里藏着黄莺，如何知道？由鸟啼而知。这是暗写所闻。杜甫有诗“隔叶黄鹂空好音”，也许晏殊就是化用了老杜的诗意吧！“翠叶藏莺”，与上片“高台树色”相关合，这就写到“别墅”旁边了。而“珠帘隔燕”，就写到了窗前。“珠帘”，用珍珠串起来一条条垂窗为帘，透露了富贵的气息。不是诸葛孔明的“草庐”，不是杜甫的”茅屋”，也不是孟浩然的“田家”。隔着珠帘，有燕影剪剪，有燕鸣戛戛，既有所闻，也有所见。再往下，就写到室内去了：“炉香静逐游丝转”，何等的细致入微！无风的室内，香炉飘出的烟直上屋顶，遇阻折返飘散开来，才会状如“游丝”，在室内游转，当然还须有光线（下文可知）才能看见。还有炉香袅袅。这里词人把视觉和嗅觉融合在一起，用的是“通感”手法。香味，可嗅而不可见。但这里说炉香静“逐”游丝转，即是说看到香味追着游丝在房间里转悠。这当然要在极幽静的环境极幽静的心境极悠闲的状态下，方能看到。看到这一切的是谁？是词作者晏殊！“一场愁梦酒醒时”，原来是当朝宰相大人在他的私人别墅里睡午睡呢！
可以推想，宰相晏殊早朝过后，又组织了一个盛大的歌舞宴饮，带着微醺，沿着“小径”，踏过“芳郊”，迎着扑面的“ 杨花”，来到别墅，呼呼大睡。多么自在！不像当今我们的“公务员”更不用说“打工一族”了，中午哪里能喝得醉醺醺的睡午觉？睡得夕阳斜照误了事不丢饭碗才怪呢！而那晏殊此时即使睡醒（也许是被鸟声叫醒或被斜阳照醒）了，也并没有打算起来！欣赏着“高台”之外树荫中黄莺的啼鸣，瞥一眼“珠帘”外掠过的燕影，特别是以惺忪的睡眼静静地看着（感觉着）那炉香追逐着“游丝”在房内空中转悠······呵呵！是多么的优哉游哉喔！何“愁”之有？
许多有关宋词的赏析文章（如权威的《宋词赏析词典》等等）在这里分析出了诸如惜时感伤之类的意思。笔者则大不以为然。硬要说“愁”，晏宰相在这里也完全不过是悠闲得无聊，悠闲得发愁！
联想到晏殊一生，可谓风光无限！七岁即可属文，十四岁即以“神童荐”与那些成年考生参加殿试，被大宋真宗皇帝亲赐进士出身，授秘书省正字，十四岁就做大官啦！其后的仕途更是一帆风顺，累迁太常寺奉礼郎、光禄侍丞、尚书户部员外郎、太子舍人、翰林学士、左庶子，至宋仁宗时，更先后担任右谏议大夫兼侍读学士加给事中、加进礼部侍郎、枢密使、参知政事加尚书左丞、集贤殿学士、同平章事兼枢密使、礼部刑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永兴军、兵部尚书，受封为“临淄公”。后病逝家中，仁宗皇帝亲往祭奠，谥号元献。看看看看！真应该叫晏殊写一本《我当宰相的日子》的书，向后人传授从政秘籍！
要说这晏宰相，也真真是聪明透顶！有两个小故事可以说明。
一是当年以十四岁小小年纪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那是什么场面！皇帝亲自出的题，小晏殊却要求换题。皇帝怪之，问其原因。晏殊说，这个题目恰好昨晚我做了一遍。今天再做，对别的“考生”不公平。皇帝闻罢大喜：真是个诚实又聪明的孩子呀！将来堪当大任前途无量呀！给皇帝留下这样的“超第一印象”，你说这晏殊不飞黄腾达谁能飞黄腾达！
二是有一次皇帝微服私访，看官员们下班以后都干些啥。结果只有晏殊在家读书，其他官员都到“夜总会”快活去了。皇帝自然在朝堂之上大加褒奖，还要加官。晏殊一听，马上跪地谢恩并道，启奏陛下，不是奴才不喜欢玩，我也很想去“夜总会”，但是我家贫呀！要是有钱，奴才早就去玩去了。皇帝又是大大表扬了一番，这么实诚，真是孤的社稷之臣呀！同时也让那些贪玩的大臣们没了嫉妒的心思。
看来这晏殊真是绝顶聪明，左右逢源，机巧圆滑，不愧是“神童”进士出身哦！
就说写诗填词吧。晏殊也表现出极高的天分。换一个人，没有经历“安史之乱”那样的国家动荡，没有遭遇“乌台诗案”那样的冤案，没有国破家亡之痛，没有颠沛流离之苦，没有穷愁潦倒之哀；因一直在朝廷做官，也无暇去游历祖国的名山大川，按说成不了什么文学大家。不是说“国家不幸诗家幸”、“愤怒出诗人”么？但你看晏殊，写的都是些什么内容。就是吃饭饮酒，“酒宴歌席莫辞频”；就是在自家庭院散散步，“小园香径独徘徊”；甚至像这首词写的就是酒后睡个午觉，“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都让他写出词来了，而且还写出点意思来了！实非神童大才不能为之！
最后回到这首《踏莎行》，晏殊在这里到底“愁”什么，我想说大概是睡醒了又不想起来，想再睡又睡不着，因为鸟在叫呀，吵死人了！因为斜阳照着呀，也睡不好呀！岂不愁煞人也？
（2010.4.24于诗酒斋）
[ 本帖最后由 诗酒斋 于 2010-4-25 10:5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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