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拆迁何时了?------暴力拆迁的罪与罚
暴力拆迁何时了?
------暴力拆迁的罪与罚
(一)
2014年3月21日1时50分,山东平度市凤台街道朝阳路杜家疃村路段上该村村民临时搭建的一简易帐篷起火,2时30分左右火被扑灭,过火面积约20平方米,住在帐篷内的一人死亡、三人烧伤。其中,死亡者62岁,曾患中风,行动迟缓。伤者已送往医院救治。伤亡村民系杜家疃村不同意该村委土地收益分配办法的个别村民。平度公安机关现已立案侦查。平度“3.21”火灾事件,经公安机关初步侦查,发现有纵火嫌疑,目前正在深入调查中。平度市委、市政府责成公安机关加大侦破力度,迅速查明真相,依法严惩。
据了解,当晚睡在这个简易帐篷里的是负责值夜的杜家疃村村民李德连、杜永军、耿福林、李崇楠。这是村民们自发的行动,用来防止开发商在他们认为有争议的土地上偷偷施工,监督施工进展。早在去年10月,争议地块已被圈了起来,当时并没有立即开始施工。直到今年,村民发现围墙内挖掘机开始挖坑,3月5日开始,村民们自发组成了守夜队伍,“谁有空就过去”。将近凌晨两点,村民们听到了救火的锣声。这是村民自发定的紧急信号,出了事给家打电话,家里人敲锣,通知全体村民,集体出动。等村民们赶到,发现为时已晚,原地只剩下搭帐篷的钢架,李德连、杜永军、李崇楠被烧伤,耿福林则没有逃出来。帐篷被烧后,杜家疃陷入了恐慌,对于出事的原因,几乎所有村民都指向了征地矛盾。“肯定是用的皮子,浇的汽油烧的”,也有说法是“帐篷很小,让人给扔进汽油弹了”。上述说法暂时未得到证实。青岛公安局宣传部答复,现在案件还在调查当中,具体情况暂时无法透露。
杜家疃村民透露,从去年8月份开始,村民因为征地的事和开发商及政府间有了矛盾。村民们不满当地的征地政策。杜家疃苏州路以西、厦门路以南的上百亩耕地是村民“保地”行动的对象。据记者查询发现,平度政府把这其中55818平方米土地(83.727亩)于2013年10月22日招拍挂出让,成交价1 .0315亿元,约合120多万元一亩。规划用途为商住用地,使用年限住宅70年,商服40年。村民们指责另外50多亩土地没有招拍挂的地被开发商一起占用,在没有任何手续的情况下,被圈在院墙里面进行施工。但上述说法未得官方回应。部分村民则认为,村委会在征地事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据当地村民的说法,村民请求收回自己的土地,保护自己的权益,保地行动就自发组织起来。多名村民称,一群到村内进行骚扰的年轻人在出事前十余天曾开车出现在村子里,被村民赶走。村民相信3月21日凌晨的这场大火是蓄意的报复行为。3月15日,帐篷被烧的几天前,又有人来到村里,村民敲起了锣,“在家的村民全体出动,发现他们在地里转悠,被村民拿着铁锹吓跑了”。
在公安机关询问村民有什么要求时,村民称他们讨论的是有三个依法,希望政府依法行政,村民依法诉求,依法维权,希望征地有合法的手续,给村民一个合理的答复。
(二)
值得关注的是,平度曾经发生了因拆迁维权而轰动全国的“陈宝成事件”。2013年7月4日凌晨,位于平度市南部常州路东侧的东阁街道办事处金沟子村村子里来了将近一两百号人,统一穿着迷彩服,开着数辆挖掘机和推土机推倒一座座房屋。在一个小时的时间,6户居民的房屋悉数被推倒。这些不明身份的人员破门而入,将熟睡中的村民抬出屋中,然后集中拉至距离金沟子村十多公里外的老信访局院内,直至早晨7点多钟才放回家。次日,剩余20户尚未拆迁的居民收到了《通知》、《搬迁腾房承诺书》两份文件。《通知》中写道:“不签《搬迁腾房承诺书》的视为自动放弃,责任自负。”落款为金沟子村两委,时间为2013年7月4日。而在另外一份文件《搬迁腾房承诺书》中,搬迁时间已经在文件中打印好,为2013年7月5日前。
金沟子村强拆事件发生一个月之后的2013年8月4日,与金沟子村同属于东阁街道办事处管辖的东关村,百余名村民聚集在常州路东侧的一家拉面馆附近,反对即将进行的拆迁。抗议一直从4日上午持续到次日。就在这次抗拆事件中,村民李国宁遭到了不明身份人员的殴打,头部被啤酒瓶打破流血,左胸亦被划开,场面血腥。而4日晚上10点30分左右,维权的核心人物、原东关村村主任孙文涛被不明身份人员以棍棒打晕后带走。2013年8月10日下午,网传财新传媒记者陈宝成因拆迁维权被山东平度警方采取强制措施,引发广泛关注。2013年 8月11日下午,平度警方证实,陈宝成等6人因涉嫌非法拘禁罪被刑事拘留。陈宝成,曾是南方都市报记者,后到财新传媒担任记者。此消息一经发布,便与陈宝成的财新传媒记者身份和其长达7年的维权历程接连起来,一下子成为全国关注的“平度事件”。
媒体报道称,2010年平度市启动了金沟子村、徐福村、郭家疃洼等16个城中村改造。2011年启动贾家营、尚家疃、姜家疃、花园、小窑等23个旧村改造。到2014年底,全市城区村庄改造数量将达到94个。而自“旧城改造”计划以来,平度市在征地拆迁过程中存在的暴力强拆问题并不鲜见。在当地村民看来,政府在拆迁过程中存在征地手续不全、程序履行不合规等问题是激化双方对立的主要诱因。而在平度市政府强力推进的“旧城改造”计划中,征地手续不全、相关程序不合规、暴力强拆等问题的存在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平度这起帐篷起火事件中,公众的疑点在于,为何这些村民守着自家舒适的房子不住,却宁愿挨冻受苦,住在农田里?据村民介绍,去年秋天的晚上,杜家疃村300亩耕地上即将成熟的玉米突然被八台挖掘机推平,村民多次找村委、街道办反映,怀疑耕地已被卖,但此事最终不了了之。今年3月3日,有开发商在耕地里圈地建办公房,村民认为地可能被卖了,遂支起帐篷,并日夜轮流派人值守。
政府说村民住帐篷是因为不同意该村委土地收益分配办法,但一些村民的说法却迥异——他们对土地被圈毫不知情,“没有贴过告示,也没用大喇叭喊过,也没有开过村民大会”?既然都不知道征地的事,何谈不同意土地收益分配办法?而且,“个别村民”的说法同样有疑问,村民介绍说,共有40多个村民每晚轮流值守帐篷。毫无疑问,平度当地政府一份字数寥寥通报,不足以打消公众的疑虑。当地有必要对杜家疃村的征地问题,作出一个完整的说明。
按国家规定,地方政府在征地之前,必须有一个告知、确认和听证的程序。也就是说,一块地政府征了将来干什么,补偿标准,安置、社保等情况,应告知每一户农民。如果农民对征地存有异议,可以向有关部门申请听证,农民若不同意,不得强行征地。针对个别地方相继发生的暴力征地事件,去年5月13日,国土资源部办公厅还专门下发《关于严格管理防止违法违规征地的紧急通知》。
但是现实中,一些地方征收农民土地,根本就不想或不愿严格遵守相关程序。这几年,针对征地乱象的曝光层出不穷,导致舆论关注的“疲惫”,除非发生极其恶性的事件,一些地方政府对媒体曝光也采取无视的态度,不回应,不澄清,总是沉默以对。如此一来,征地引发的争议和冲突,一直难以平息。帐篷起火,村民殒命,应当依法调查,还家属一个公道。但同时,对于该事件可能与征地事件存在关联,以及此前媒体曝光多起平度的征地问题,也不能放过,山东省的国土部门有责任对此事件进行调查,还公众一个真相。
“强征”、“强拆”对于中国人可能再也熟悉不过了,一提到这些,脑子里就会很自然地浮现出执法人员与拆迁群众对峙的场景:棍棒、铲车、推土机,无论你是自焚也好,抱大腿也好,只要有执法人员在,就会让你这个在城市建设步伐中飘摇的钉子户快速瓦解,而且矛盾层出不穷,血案缕缕上演。随着中国强拆事件日益增多和矛盾加剧,中国城管等执法人员也随之以其暴力的形象而名声显赫。屡屡上演的强拆悲剧显示,暴力强拆现象导致社会的不稳定,甚至动乱,影响和谐社会的建立,无论是社会发展,法制健全、还是政府与民众的关系,其危害都是深远的。对于各地不断发生的征地纠纷,不能等到引发恶性事件才关注。只有针对每一起征地纠纷及时调查处理,及时纠正问责,才能及时弥平争议,保护好农民的利益,避免恶性事件的上演。
其实,平度事件是集体土地以及房屋征收补偿问题的一个缩影,平度的问题也正在各地上演,并引发各种社会问题。这些问题产生的根源不外乎:地方政府迫切征地以求发展,农民维权意识却越来越强;《集体土地征收补偿条例》迟迟难以出台,农民公平受偿权利移位于地方性法规、规章及其规范性文件,但这些法规制度在制定过程中难免夹杂地方利益,往往土地征求和房屋拆迁程序不明,导致农民无法接受。平度发生的数次事件不过是村民土地被征收与房屋拆迁矛盾的爆发点。当地政府只有在处理此案的时候一并厘清案件背后的拆迁纠纷,才能从根本上消弭矛盾,铲除制造新的社会不安定因素的土壤,解决困扰当地发展的难题。
工业化、城市化快速推进,集体土地征地拆迁不可避免。专家测算,目前全国失地农民人数有5000万左右,而且每年还以300万的速度增加,但是政策供给的落后造成农房拆迁矛盾突出。因此,规范征收土地行为,保护当事人合法权益,尽快下决心推进征地制度改革已经刻不容缓。
(三)
近些年来,暴力强拆丑闻层出不穷,几乎无地不有之!
每一宗强拆惨剧的背后,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都可以看到官商勾结的罪恶黑影。政府与开发商已然结成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一些地方官员眼中,把房地产当做会生金蛋的鸡,为地产商保驾护航自然被视作“职责所在”。
一些地方政府部门一意孤行,视生命如草芥,视维权为对抗,且在事件之后以更加敌对的心态、方式、誓将强制拆迁、暴力拆迁、武力镇压进行到底。一些地方政府与利益集团、不法开发商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完全站在了广大民众的对立面,在双方利益出现龃龉时,借维稳之名不惜以强制、暴力行镇压之实。广大民众在诸如保护自身财产不受侵犯、维护自身合法权益方面,已然走投无路,只有以死抗争!
开发商占地霸田无所不用其极,百姓失去土地想讨个“说法”难上加难!往往是民众与开发商因强拆引发利益冲突,有抗争者遭暴力致死,然后官方出面“主持公道”,企业付出“可观”赔偿了事。而一旦调解失败,矛盾升级,甚至酿成群体事件,当局则会以“维稳”为借口,不惜动用武力镇压,控制局面。号称“人民”的政府,早已沦落为权贵阶层看家护院的打手帮凶!
正因为执政当局漠视百姓生命,罔顾最基本的公平正义,处处“吹黑哨”才导致开发商为所欲为,自信用金钱可以摆平一切,甚至可以收买人命。有恃无恐的开发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仅随意打压、侮辱失地农民,更随意剥夺其生命。在号称人民当家做主的人民共和国的土地上,因抗议强拆居民遭施工企业车辆辗压致死的血腥惨剧一次又一次上演。多少血肉之躯就这样消失在推土机的巨轮之下,有多少人竟然为了保卫家园家破人亡!
这是何等惨烈的生态景观!这是何等悲凉的社会现实!
在一起起暴力强拆事件中,总体性权力扮演着极不光彩的角色。一些地方官员以是不是驯服把公民分成三六九等,不驯服者一概划为麻烦制造者,然后整合全部的行政资源、法律资源、舆论资源,从四面八方把他们捂起来,随时进行重点监控,随地实施定点打击,某些地方政府对这种总体性权力的依赖,已到了瘾君子离不开鸦片的程度!受制于这种总体性权力,社会不公的每个受害者都沦为孤岛,几乎一切自由表达的空间,几乎一切有效的博弈渠道都被切断,公民就惟有运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抗争来控诉!
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实行的所谓分税制改革,诱迫一些地方政府开始赤裸裸剥夺农民土地,从而拉开了大规模的圈占土地运动的序幕,这种利用土地扩张地方财政的模式形成恶性循环被各级地方官员不断复制。于是中国改革开放历史上最野蛮的一幕在全国各地相继出现:一些地方政府频繁修改城市规划,不断地进行房屋拆迁,以此来提高土地的出让价格,增加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少数地方政府为了提高城市房屋拆迁的速度,甚至动用国家的强力机关,以武力的方式强制拆除城市居民的房屋。有的地方政府与开发商沆瀣一气,动用黑社会组织成立房屋拆迁公司,采用骚扰、恐吓等方式迫使居民搬出自己的房屋。在城市房屋拆迁过程中,各种各样的黑幕交易、各种各样的卑劣手段、各种各样惨绝人寰的事件频繁发生。
面对林林总总的暴力拆迁事件,人们不得不哀叹:翻阅世界经济发展史,察看西方国家的工业化进程,从来没有像中国当今社会这样,由于房屋拆迁而出现如此多的人命案件。拆迁,成为一个中国发展史上野蛮的字眼。拆迁队,成为了一个与世界上任何恐怖集团相比都毫不逊色的恐怖组织。中国的城市化可以与西方国家工业化初期的“羊吃人”圈地运动相提并论!
春秋战国时期公子重耳匍匐在沉睡的土地上发出千年的感叹。现如今,这片曾经养育过祖祖辈辈的土地,在推土机的轰隆作响之中不断地震颤。无数革命先烈前仆后继抛头颅洒热血,用带血的头颅撞开了地狱的铁门,用一腔热血希图挣脱沉重的历史枷锁,让他们的后代世世代代成为土地的主人,可是当他们的后代一夜醒来后却突然发觉土地早已变成别人的财产!究竟是怎样的制度让他们成为房屋的奴隶?究竟是怎样的社会结构,让他们形式上拥有土地的所有权却买不起自己土地上修建的住房?
唐代诗人杜甫曾经高声呼喊,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土地公有制曾经让人们对“居者有其屋”充满幻想,可是有谁会想到,当今中国的所谓精英们居然胆敢把房地产业作为城市发展的支柱产业,通过倒买倒卖土地,聚敛财富,挥霍浪费?是谁让我们用生命和鲜血构筑起来的法律防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轰然倒塌?
凝视头顶掠过的历史烟云,我们不得不问:中国已经进入21世纪,为什么中国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仿佛还停留在“水浒时代”?为什么手无寸铁的中国居民,除了以死相拼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出路?为什么赤手空拳的中国居民除了铤而走险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选项?假如每个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房产,不得不以付出生命为代价,那么这个社会还是一个文明社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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