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风骚流脉]
新国风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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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书生霸王
时间:
2007-9-7 13:47
标题:
新国风刍论
自2003年初,我于网络诗坛力倡新国风现实主义诗词创作,并进行了大量的创作实践。三年以来,得到了很多朋友的认可、支持与响应。然而,时至今日,多数响应者尚处于浅尝辄止乃至不得其门而入的状态,他们分不清“新国风”与一般现实主义诗词之间的差异,所写的作品常近于格律化的新闻报导,缺乏作者的真实感情,属于不能感人的“无我之作”。因此,我想根据自己的创作经验,就这个问题,作一些讨论。
一、什么是新国风
“秉承`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传统精神,站在民众的立场,用凝练的语言、流转的韵律、表达抒发自己对于当代生活的切实感悟,并力求达到晓畅明白却又内蕴深厚的艺术效果。”凡是符合以上定义的诗词作品,即使不认可“新国风”这个名词,我也将之归入“新国风”的行列。
新国风是时代的产物。魏晋以来,官僚文人诗一直是中国诗坛的主流。当今社会教育普及,使普通劳动者也有可能学习、创作诗歌。这对于发扬新国风,重振传统诗词,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二、新国风与新乐府等其他现实主义诗词之间的差异
新国风与以往“新乐府”等现实主义流派的分水岭在于作者的平民身份与立场。新国风是老百姓写老百姓,眼光是平视的,作品的本质是“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譬如我的作品《小职员》:“木然微笑亦如春,一盏清茶案侧陈。小半精神谋客户,七分心力应同人。何当去职重昂首,几欲加薪未启唇。暮晚终于松领带,长街依旧逐车尘。” 这首诗带有一定的自传色彩,作品中所描写的小职员生活,作者能够感同身受,该小职员是作者从实际生活中提炼出来的典型人物,因而能引发他人的共鸣,产生一定的感染力。
新乐府,则是官僚文人写劳动者,眼光是俯视的,其中抒发的感受往往是垂怜哀悯。作者本身则是主题内容的旁观者,作品的本质是“饱者歌饥者食,逸者歌劳者事”。白居易的作品《观刈麦》就体现了新乐府的这种特性。作者花了大量的笔墨来描写自己看到的农家之苦,最后感叹道:“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碌三百石,岁月有余粮。”这种充满哀悯自责的诗句,反映了一个官僚文人的良知与同情心,却无法涉及劳动人民的想法与感受。
优秀的新国风与新乐府都应该是真情之作,作者都站在自己的立场,感悟现实,抒发怀抱。但由于作者身份不同,故而写实的角度和感情的层次都会有所不同。
还有许多现实主义诗人,一旦拿起笔,就产生了道德上的优越感。认为自己有资格,有责任,成为老百姓的代表人,从而代民立言。这样的作者,经常被认为是新国风的同道。其实,这是一个很大的误会。我认为,每一首好诗,写的都是诗人自己,根本无法代表他人。新国风只是一个平民诗人,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来创作现实主义诗歌。新国风作者的立场在于:“我是平民”,而不是“我代表平民”。
有些现实主义作品,之所以缺乏感人力度,关键就在于作者把自己定位成人民代表,在写诗的时候,将“我”提纲携领地拔高了出来。而又缺乏新乐府作者居高临下,垂怜众生的真实情感,因此,写出来的作品,令人感受不到“我”的存在。或者,只存在一个虚假的,泛泛的我。
网络诗人李大白(李人杰)先生的作品便存在以上问题。譬如《陇上行见闻一》:“醉后相扶到舞厅,昏黄不见亮红灯。可怜眼下三陪女,竟是校园中学生。”在这首诗中,我们看不见作者的位置,也摸不透作者的感情。有人取笑李先生是站在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嫖客立场”说话,这应该是一种污蔑。李先生为人正直,并非流连风月之人。他只是把自己放到了为“人民代表”的立场,希望替人民说话,在媒体上看到了中学生卖淫的新闻,就写了这么首诗。写的时候,他充满了正义感与责任感,却把“我”给迷失了。结果非但不能感人,还闹出了“嫖客”的笑话。
新国风作品,应该是丰富而多样的。因此,新国风作者,应该是有理想,也有爱情,有苦难,也有欢乐的真实人物,而不是一味苦大仇深,为民立言的代表人物。
三、新国风创作中代入法的运用
新国风是老百姓写自己。然而,人的亲身经历是有限的。如果只写本人,那么作品的素材不免枯竭,若还要勉强创作,则往往流于单调。当代诗坛有位现实主义名家,其上千首诗词作品都在对文革进行反思与批判,语气激愤而内容单一,初读尚有意味,读到数首以上,则不免令人麻木,通篇读完,甚至有令人生厌的感觉。
一个人除了自己的亲身经历之外,所闻、所见,所读,都有可能触发自己的感动。只要有感动,就有可能写出好诗。如果能把自己“代入”引发感动的平民人物,那么,就有可能写出优秀的新国风。
许多人在读小说的时候,喜欢将自己“代入”为主人公。多情少女,把自己代入为林黛玉,使气少年,则把自己代入为武行者。于是,在阅读时,“我”就是林黛玉,“我”就是武行者。
诗人在诗词创作时,也常常会有这种 “代入”现象。古代的官僚文人喜欢把自己代入美人的角色,以抒发感情。譬如“妆罢低头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新国风的作者,则是把自己代入身边各种人物的角色中,因而,题材会显得更丰富,内蕴多显得更沉重。
我在写《磨刀老头》、《河浜清洁工》等作品时,就曾把自己代入为作品中的角色,使角色与我融为一体。譬如《河浜清洁工》:“船过垂杨里,搜捞汗一身。风光无杂滓,眉目有污尘。水底鱼行乐,岸边谁写真?撑竿桥下去,不是画中人。”这首诗既反映了河浜清洁工的真实状况,也蕴涵着我的情感与志趣。尾联的本义,是抒发“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精神在普通劳动者生活中的体现。李白笔下的侠客,就是他自己。而我笔下的河浜清洁工,也是我自己。
就我看来,“代入”法是诗人由小我迈向大我的关键,新国风作者的“代入”,与其他诗词作者的“代入”,区别只在于所代入的角色有所不同。
四、代入法的适用范围
“代入”法虽然是新国风创作时的常用方法,但并非随时适用。人的的生活阶层,精神境界不同,所能“代入”的角色也是不同的。如果所描写的题材,与自己本人格格不入,而作者强行代入的话,就会使题材失去真实的社会意义,感人力度也会下降。
诗友普通人也(陈祖荫)的作品《广告偶人》就是一个反面例子:“妆鸭延宾舞,苍头木偶姿。迎风人跳荡,抚髀骨支离。店主看应喜,儿童乐欲痴。明朝新创意,令扮绿毛龟。”诗人作为一名老教授,觉得扮演绿毛龟是可耻的。但对于广告偶人而言,通常不会想到扮演乌龟具有侮辱性,如果能多给一些酬劳,也许还会抢着干。“令扮绿毛龟”这样的感叹,在我看来,是隔岸观火,并没有多少感人力度。
然而,如果诗人所描绘的是一种普遍共通的感情,那么即使作者与角色存在很大的身份差异,作品也能有较好的效果。譬如诗友晏如也(马韧)的作品《采茶妹》:“蒙顶山头四月忙,花巾竹篓短衣裳。运输伢子园边唱,问是茶香是妹香?”诗人是一位旅美的中产阶级,而他所描绘的则是劳动者之间的恋情,尽管人的阶层不同,但这种恋情却是普遍而共通的。因此我认为这首诗感情真实,是比较成功的新国风作品。
在新国风创作中,对于反面题材,作者通常只须站在自己的立场,给予揭露与批判即可。但社会是复杂的,人性也是复杂的。一些所谓的坏人坏事,诗人也未必不能“代入”。譬如我的作品《公交车上见一妇教子》:“遥望车行缓,无须守站边,迎身休落后,算步要趋前。此去途程远,从来道路颠。不能争一座,何事得争先?”完全站在被讽喻者的立场说话。使作品更生动,同时还有意在言外的效果。
“代入”法还可以延伸为“及亲”法,“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诗人有时无法将自己代入一些年龄悬殊的角色,但可以从这些角色联想到自己的亲人。譬如我的作品《锄草女工幼子》:“炎夏不穿裤,寒冬爱觅光。追呼大车后,坐戏小河旁。近日学锄草,来年怕返乡。我儿才两岁,个子比他长。”在创作中,我拿所描写的孩子和自己的儿子进行比较,于是,这个题材对我而言,就是真切而充满感情的。
无论是“代入”法还是“及亲”法,都要有两个先决条件:一、作者与素材中的主人公是接近的,共通的,即“近距离乃至零距离”;二、作者是敏感而多情的。如果丝毫没有“代入”或“及亲”的感动,强迫自己这么写,所得的作品,多半是虚伪而不能感人的。
对于艺术成熟的新国风作者而言,只有善于运用“代入”法和“及亲”法,从小我迈向大我,才有可能突破创作瓶颈,进入“生活随时能采风”的境界,从生活的海洋中,获取源源不断的灵感与素材。
综上所述,新国风作品区别于其他现实主义作品的关键在于“我的存在”与“我的立场”。只有站在平民立场,描写抒发真实的“我”、典型的“我”、“博大丰富”的“我”,才能成为优秀的新国风诗人,写出大量优秀的新国风作品。
2006年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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